郭康和吴翰展示这些设备,显然也有隐含的目的。孙十万家财丰厚,与众多国家的富商都有来往。如果能说动他投钱,肯定可以获得更充裕的资金。
不过孙十万也是个精明的人。经商这么多年,他俩的心思,孙十万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感慨归感慨,他还是拒绝了给蒸汽神龛投资,并且委婉地告诉郭康,除非他能明确找到一个收益高出成本的应用领域,否则商人们不会对这东西感兴趣。
而且,高一点还不行,至少要高好几倍,才能保证在覆盖成本和各种开销之后,依然可以足够高的利润率,让大家舍得花钱花精力,对器械更换。
“你们是不知道做生意的难啊。”孙十万感慨道“大家知道我们富,却不知道我们这行风险有多大。在海上,遇到什么都有可能,这些危险应该不需要我来赘述。即使是陆地上的工坊,也没好哪去。”
“我说实话,凭爪哇、婆罗洲那点地方,想和明国竞争,我们自己都觉得心虚。能坚持到现在,还是靠明国没用力,或者没法用全力。”他摇着头说“你们应该也知道他们的大宗贸易方式吧。”
“他们那边,和其他外国商人交易的时候,进出口商品的价格、份额,全都是朝廷硬性指定的。现在走私管的越来越严,规模上已经没法和之前比了。我们去进货,都得借助傀儡小国,打着朝贡的名义才行。”
“这个思路,要是能够完全实现理想状态,大概会构筑一个世界性的指令贸易系统吧。”郭康想了想,说。
“这个词倒是挺贴切的。”孙十万愣了下,随即点点头“在这种环境下,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和明国竞争。朱天平动动手指,把朝贡时出口丝绢的定价,对半砍一下,就能把我们直接挤死。”
“当然,暂时还没有人这么做。在我看来,也是因为明国太大。巨大的体量增加了他们的力量,但也让他们内部的势力多了起来。”
“要降低出价,这部分成本,就得有人分摊,全靠皇帝内库自己掏,也不现实。但分摊到户部、分摊到地方,无论哪儿都有人不乐意。按以往的经验,最后要么层层抽水,把数倍的压力加到匠户头上,要么就得让工坊商人自己掏钱。”
“哪个商人掏钱,里头其实也有讲究。反正执行到最后,基本都不是商户们均摊,而是几个倒霉蛋被搞的倾家荡产,其他人不但没事儿,还能趁机瓜分他们的产业。”孙十万冷笑道“至于官府让谁破产,让谁发财,那就得看各层老爷之间,如何博弈了。”
“老子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意思就是说,越是大国,治理起来就越和煎小鱼一样,不能频繁地翻来覆去。朝廷能少滋扰民间,就应该尽量别去折腾。当年大汉朝就是这么兴盛起来的。相反,一会儿来一个政策,甚至是前后矛盾,民间定然不堪其扰。轻则令吏民疲惫,重则让人不清楚朝廷有没有能力贯彻政策,甚至质疑朝廷的信誉。”
“要知道,哪怕是想推行善政,都要非常讲究方法策略。北宋时,王相公的新政,下场如何,大家不都知道么”他举例道。
“想做到无为而无不为太难了。宋元以来,绝大部分官家,连理解它的门槛都没到,甚至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郭康摇头说“孙大官人这个要求太高了。”
“嗨。当年家里老人劝我,跑生意也不要耽误读书。我就找了个先生,天天跟着我,每天给我讲历朝历代的历史故事。”孙十万笑道“我到现在还记得,先生说到晋朝,一开始说那个晋惠帝,是个傻子;后来却又说,在他执政前十年,海内晏然,史称元康之治。”
“我当时还很奇怪,觉得这老家伙瞎说,傻子怎么能治理天下。结果先生说,天下本来就不是皇帝治理,也不需要皇帝治理。皇帝只要让合适的人,干合适的事情,然后什么都别乱管,就足够了。”
“晋惠帝虽然是个傻子,但他起码是心善的,而且知道谁对自己好,也知道自己应该对谁好。你看那些正常的国君,又有多少人,有这种素质呢”他无奈地说“一个傻子,就已经超过一半以上的君王了,那君王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所以说,这些故事,有时候真让人没法评价啊。”
“你看,这事儿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了。”他摇着头说“我也不是个老学究,很多历史典故还是记不住。不过就这个例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从这方面看,朱天平合罕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吴翰评价道“而且话说回来,这样做也是没办法。不是人人都能和他爹那样,动不动就对反对者动刀子的。”
“那肯定。”孙十万撇撇嘴“要是明国的皇帝都有这个水平,我们估计也撑不了几代人了。”
“就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已经不容易了。”他身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华丽衣服“你猜我为什么穿这身出来”
“这是”吴翰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衣服,这是招牌。”孙十万解释道“我也不想穿的跟个没见过市面的土财主一样。这一身大红大绿的,小姑娘都嫌花。但我自己穿着出去,才是最好的招牌,你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