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笑起来“瞧瞧瞧,怎么还认真起来了”他懒洋洋地往椅子中一靠,“朕只是开个玩笑,你二人急什么”
他又对邓瑜笑道“你看,再说下去,赵大人可就要对朕生气了。”
“疆不敢。”邓瑜听见后面传来二爷的声音,“还请陛下恕罪,容我带邓将军下去整理仪容。”
邓瑜紧绷的肩背顿时一松。
他不会被二爷丢出去了。
刚刚这一会儿,他的汗都打湿了衣裳,简直要比与那北胡人性命相搏时还要惊心动魄。
邓瑜匆匆谢恩,转身就要走,背后有传来皇帝的声音“别忘了你的彩头。”
邓瑜只得略显狼狈地回身又拿了那柄宝刀,这才回到赵疆身旁。
“卑职、卑职没有大碍”
邓瑜并不想因为他再打断宴会的进行,试图悄悄在赵疆身后的位子重新坐下。
赵疆一脚踹翻了他的矮凳“别放屁。”
程勉低声道“我带他去处理伤口。”
赵疆冷冷看了他一眼,示意程勉去搀扶邓瑜。他也跟在旁边。
三人在侍者的指引下暂时离席,进了偏殿的宫室。
邓瑜一看赵疆也跟来了,面色一白,更加惴惴起来。
待被程勉扶到椅子上坐下,他才发现自己手中还握着御赐的宝刀。
吓得一松手,那镶珠嵌玉的宝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下。
邓瑜不知所措地看向赵疆。
却见二爷脸上却不是他认为的怒意,而是
焦急。
一种他前所未见的焦急,甚至,混杂着忧惧。
“程勉,刀上有毒”赵疆低声喝道“你看看他,你看看他”
程勉这才恍然怪不得,怪不得赵疆要带他这个大夫来赴宴
他看赵疆眼底竟有些发红,脑门子也急得一阵发蒙。好在医者的本能尚在,程勉迅速拉开邓瑜的衣襟,检查他的伤口。
邓瑜反倒成了最冷静的人,“二爷,程大夫,我觉得还好,你们别急”
赵疆吃人的眼神让他讷讷闭嘴。
程勉仔仔细细看了,甚至伸手揩了一丝伤口处的鲜血放入口中尝了尝。
然后将邓瑜扔在一边,迅速地直起身来,按住赵疆,“他没事。”
嘴里的血腥气让程勉皱了皱眉,“没毒。”
很显然,赵疆的眼神让程神医感到自己的医术受到了质疑,他干脆竖起三指对天发誓道“绝对没毒,我以性命”
“行了。”
程勉“起誓”两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赵疆打断。
他转向邓瑜“可还能动”
邓瑜赶紧活动活动手脚,“卑职无碍”他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来“二爷莫要担心,再来一个北胡人我也”
“打得”两个字也没说出口,因为他看见赵疆刚刚还布满担忧的神情迅速冷肃下去。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
“好,好,好”
赵疆也连说三声“好”。
程勉缩头缩脑,邓瑜缄默不言。
赵疆淡淡道“你们谁的主意”
二人异口同声“我的。”
赵疆面色铁青,拂袖而去。
程勉赶紧转过身去给邓瑜处理伤口,一边低声道“他怎么气成这样咱们还不是担心他若出战,带累他那手臂嘛”
赴宴之前二人便有商量,若有这殿前比武的幺蛾子,便由邓瑜代赵疆出战。
邓瑜沉吟道“你说,二爷为什么会以为那北胡人的刀上涂了毒”
程勉一怔,他想的要更深一层,“难道他已经知道北胡人下毒了”
为什么提出比武,为什么下毒,这下毒是冲这谁
程勉骤然想起御座上皇帝的笑容,顿觉不寒而栗。
程、邓二人处理伤口,赵疆已经回到席上。
从偏殿到正殿短短几步,他脑海中却已转过千百道思绪。
刀上为什么没有毒
上一世他也曾与这北胡武士比武,对方垂死反扑之际在他小臂上划破一道口子。
就是这极细微的一道伤口,让他剧痛之下全身几乎麻痹。
哪怕回府之后立刻延请名医拔毒,也缠缠绵绵病了半年之久。
以今日邓瑜被那胡人划破的伤口之深,只怕撑不到半柱香功夫便要毒发身亡。
可如今邓瑜瞧着并无大碍,只是皮肉伤。那刀上竟然无毒
可皇后说让他比武场时“要输”,又做和解
赵疆落座,很快,他便知晓了这疑问的答案
皇帝命人端出一盏酒来。
“此乃先皇珍藏的灵芝鹿血酒,乃是一游方真人所赠。”
“先皇曾言,此酒珍贵,当饮英雄。”皇帝轻轻摇晃着酒樽,其中琼浆漾出一片深红的血色。
“今日正当其时”
皇帝望向座下的群臣,“诸君,何人愿比这最后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