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
鄂邑提笔练字,一横一划写得十分认真仔细,好似完全沉浸在书法之中,然而唯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努力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静下来,可仍是一个心神不宁,手一抖,笔尖晕染,又一卷竹简写坏。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鄂邑深吸一口气,握笔的手紧了紧。
即便面色再怎么一如往常,这等举动也让侍女看出不对劲来“公主”
“我无事。”鄂邑放下笔,吩咐道,“收拾了吧。”
这模样可不像无事,侍女张着嘴,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试探着开口“公主是在为张汤带走仲小郎君之事担心吗”
鄂邑不语,便已是默认。
她的所作所为、背地谋算,旁人不知,侍女是知晓的,因此对她,鄂邑倒也并无隐瞒逞强的必要。
侍女有些不解“公主此前不是说,即便查到仲小郎君也无妨吗”
“若是之前,确实无妨。”鄂邑蹙眉,“可现在不一样。”
侍女想了想“是因为多了太子这个变数”
鄂邑点头。
广仲为人愚蠢又心思歹毒,她选他本就是看中这点。愚蠢代表他心机不深可以操控;歹毒代表他易生恶念,可供利用。
但也正因如此,他若出手必会留下破绽。鄂邑从想过他能逃脱,也不会允许他逃脱。唯有王充耳死,广仲伏法,她才能完美脱身,一个都不用嫁。
所以广仲被抓在她意料之中。
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碰,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谁能证明她与此事有关
按照她的设想,广仲最好是出上林苑后再找个机会动手,彼时不在皇家苑囿的地界,王家即便要追究要彻查,父皇也未必会派张汤。
不过就算在上林苑,委派张汤主理问题也不大。旁人看张汤手段如何狠辣,闻风丧胆,可她深知一点,张汤是按帝王意愿办事。
他不会动帝王不想动,不愿动之人。
太后薨逝,王家田家衰落日显,虽仍有外戚皇亲之尊,在父皇跟前也有几分面子情,却仅仅只是面子情,能有多深
一个王充耳,就那么点分量,于父皇而言,并不会太放在心上。最多是王家恳请严办,父皇派人查一查,抓出凶手处置了给王家一个交待便是。
似她这种轻飘飘的几句话,没有任何实证,仅凭臆想与猜测,无论张汤还是旁人都不会在意。
因为父皇不会希望王充耳之死牵扯到皇家身上,越闹越大,让自己面上难堪。所以不管主理此案的人是谁,都会聪明地选择把事情断在广仲这里,不会去思考她所为是否有深意。
没有人想给自己惹麻烦,给帝王惹麻烦。
所以她之前并不担心。现在
王充耳的疯马冲向太子,甚至差点撞到太子。幸好太子无事,否则
想到此,鄂邑面色煞白,心跳漏了一拍。太子
是个大度和善之人。待自己虽不如卫长等同胞,却也不错。她从未想过要害太子。这点属实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
幸好幸好。太子无事便是此间大幸。但如此以来,事件性质全面升级。
以父皇对太子的疼爱看重,此事必不会轻易善了。
父皇态度变化,办案之人的态度自然会跟着变化。
鄂邑心头一紧。侍女更是担忧“那那我们怎么办”
鄂邑十分,一时拿不定主意。她想了又想,问道“广仲被带走多久了”
“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看似不长。但广仲可不是什么硬骨头,即便罪责未定,身为修成君之子,张汤不便用重刑,却也有的是手段让他开口。
鄂邑双拳紧握,指甲嵌进肉里,渗出丝丝血迹。
就算自己做的那些事要被翻出来,也该由她亲口来说。
只是若说了,便没了退路。或许或许不会被察觉呢
不。不可能。
等广仲交待清楚自己的罪行,道出原委,张汤不会发现不了其中的“疑点”。
她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因此失了先机,落入下乘。
不能等了。她必须有所动作。
鄂邑站起身“我去见父皇。”
建章宫,帝王殿。
张汤站于下首。
上方。刘彻坐在正中,旁边是从左监处得到消息便提前一步屁颠屁颠赶过来赖着不走的刘据。
可只是一会儿,他便有些后悔了。
原因忘了屁屁有伤
昨日才挨的打。虽然刘彻没下死手,除气极时抽过去的前两下没控制住力道,下手略重了些外,后面都很有分寸。
可毕竟真动了怒存了惩戒之心,出手自然不会如往常一样“蜻蜓点水”,兼之小孩子本就皮薄肉嫩,更何况还是自幼金尊玉贵养着的太子。
刘据回屋就发现小屁屁红了,还微微有些肿。好在问题不大,过去一天一夜,已然好了许多,走路不再一瘸一拐,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