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胡同大杂院。
这里算是老式大杂院,前后两进的院子,住了三十多户人家,也算是拥挤热闹。
晌午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是在做饭,天井处的水池子,水龙头哗哗的流,旁边的煤炉子,冒着热油味。
周青松一进来,周围的邻居便冲着他点头,“周同学,你回来了啊”
他们都是知道的,周青松是北大的学子,当初他过来租房的时候,还是拿着学生证来质押的,房东老太太看着他的学生证,这才愿意把房子以最低价,每个月八块钱的房租租给他。
周青松朝着大家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这才左拐,走到最角落的那一间房,那是整个大杂院里面最小的一间,只有四点五个平方,长长窄窄的一条,里面就放着一个弹簧折叠床。
白日里面就收起来靠在角落,晚上便放下来睡觉用。
林兰兰搬着一个小墩子,坐在门口的位置,看着别人家做饭,已经到了晌午,她这里却没有丝毫要做饭的意思。
一直看到周青松回来,她眼睛才跟着亮了亮,“青松哥哥。”
她还像是小时候那样喊他。
其实不是的,当初周青松第一次见到林兰兰的时候,他差点没认出来对方,林兰兰穿着脏脏的衣服,脸也黑黑的,在和一群小孩子抢煤核。
他那时候不认识长大的林兰兰,因为,在周青松的记忆里面,林兰兰一直都是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
直到,他的同学喊他,周青松,快回学校了。
这一句话,让在抢煤核的林兰兰转移了注意力,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周青松,就跑过去问他,“你是周青松是不是是不是我的青松哥哥”
那时候的林兰兰,瘦脱相了,一双眼睛空落落的大,下巴尖尖,还有一条伤痕,看着可怜极了。
若不是那一声青松哥哥,把周青
松过去的回忆给唤了起来,他或许还不一定能认出来。
他一直认为林兰兰被送走了过的很好,但是并没有,天寒地冻,她就只穿了一件短了一截的薄棉袄,甚至连腰都能露出来一截。
那时候的林兰兰,已经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了。
那一次,他问清楚了林兰兰的情况后,他便心软了,把所有的生活费,奖学金全部都攒在了一块,打算给林兰兰租个房子,起码有个落脚的地方。
至于,林兰兰原先的家,他是没打算让她回去的。
北京的房子贵啊,哪怕是租房,也是吓死个人,又哪里是周青松这个穷学生能负担的
他找遍了北京城,东西城贵,南北城贱,最后就是穷崇文,烂宣武了。
宣武太乱了,他不敢让林兰兰去,后面兜兜转转锁定了崇文,在这边找房子,整整找了快一个月,这才找到了一个月八块的房租,把林兰兰算是正式接出来了,不用在挨打了。
这一住,就是两年了。
周青松一直对外宣称,林兰兰是他亲妹妹,他从外地读书,没办法把妹子一起带过来了
大杂院里面的邻居,看着林兰兰十三岁的小姑娘,长的还跟十岁一样,大家自然就可怜她了。
倒是没欺负她。
不过,大家很奇怪,林兰兰在这里住着,从来不做饭,每次吃饭都是靠着周青松从学校带回来。
可是,周青松哪里有钱呢,大一才开学,他妈给了他生活费,紧巴巴的用,养自己,养林兰兰。
外加奖学金算是勉强够两人生活。
看着坐在门口发呆的林兰兰,周青松想到了之前沈美云质问他的话,他沉默了下,“兰兰。”
林兰兰听到动静,眼睛一亮,起身跑了过去迎接他,还不忘甜甜道,“青松哥哥,你回来了。”
周青松嗯了一声,把饭盒摆放出来,佯装不经意的提起,“兰兰,你当时为什么会被林家赶出来啊”
这是两年后,他第一次询问起这个问题。
林兰兰心里一紧,她拿着筷子的手都跟着攥的发白,“青松哥哥,你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了”
她捂着脑子,“当年的事情,我有些记不得了,头疼的厉害。”
原以为就能这样糊弄过去。
没想到,周青松扶着她坐下后,他语气冷静道,“我今天遇到了沈阿姨了。”
林兰兰有些茫然,“沈阿姨,哪个沈阿姨”
周青松,“绵绵的妈妈。”
骤然听到这几个字,林兰兰浑身都僵硬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
“哪个哪个绵绵”
她试图装傻。
周青松探究地看向她,“你忘记了吗沈绵绵”
“你当初最讨厌的那个人。”
沈绵绵啊。
林兰兰就是做梦都不会忘记这个人。
要不是沈绵绵这辈子突然有了一个
妈妈,她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明明落到这个地步的是沈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