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我没有被废,我肯定亲手剁了她的脑袋。”
沈笠似乎连站立都变得极其困难,斜斜靠着邹四九的肩膀,低着头颤声道:“心性、武学、体魄,我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邹四九脸色顿时大变,“我操他妈的!”
沈笠竟然被人废了!
李钧这时才惊觉,沈笠的身上没有半点武序的气息,生机衰弱,比普通人还不如。
“沈笠.”
姜维紧咬着牙关,目眦欲裂。
眼睛盯着地面的沈笠,抿着嘴唇,屏着呼吸。
此时的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李钧。
在金陵城内,他主动接近李钧,是出于对对方的欣赏和敬佩。
在江西广信,他选择返回天阙,是为了能够跟上对方的脚步,不沦为包袱和累赘。
其实说句实在话,能在武序式微的年代晋升成为序四的人,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一股傲气?
沈笠这一辈子,从不认为自己逊色任何人。
就算是在那段混迹街头,用拳脚刀枪换口饭吃的日子里,他也笃定的相信自己总有一日会冲天而起,腾空九霄。
之后加入门派武序,晋升序四,成为天阙年轻一辈中最为杰出的三个年轻人之一。
一路走来,说不上顺风顺水,但沈笠始终将腰板挺的很直。
沈笠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才,他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一双手在尸山血海中搏出来的,没有一分是靠求人怜悯,没有半点是靠乞人施舍。
因此就算是遇见了李钧这种常理之外的妖孽存在,沈笠也只道是暂时不如对方,从没有想过要放弃追赶。
他甚至觉得自己肯定有一天能挡在李钧面前,为李钧遮风挡雨。
可曾经坚韧不拔的青云之志,却在今夜沦为了满地横流的污水。
自己已经沦为了序列之下的一只蝼蚁。
谁又会跟一只蝼蚁,继续称兄道弟?
“沈笠,你给我站直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一声喝骂响彻心间。
沈笠下意识抬起头,就看到李钧站在面前。
在两道锋锐如刀的目光的逼视下,沈笠推开了邹四九的搀扶,奋尽了全身力气,强撑着站在雨中。
“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就要认,说其他的什么都是扯淡。”
李钧字字铿锵:“但你只是输了一时,不是输了一世。只要命还在,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既然丢了门派,那就去走独行。要是彻底烂了血肉,那就去换一身钢筋铁骨,去当兵序!不是为了非要你去当一个从序者,而是让你有能力能靠自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才是你现在该考虑的事情,明白吗?”
“钧哥.”
沈笠脸上雨水横流,言不成句,神情痛苦。
“我也曾经输了一路,像一条丧家犬,被人撵的四处逃窜。没得过多少面子,还连累了不少人。但就算关山如何难以逾越,你和我这样的人都没有退路!一旦退缩了,辜负不得不止是自己,还有那些因你而死的人!”
“沈笠,你听清楚,输从来都不是问题,投降认输的,那才是孬种!”
翻涌的情绪梗在喉间,让沈笠说不出半个字眼。
他咬着牙,攥着拳,站定了前后摇晃的虚弱身体。
“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过了今天,再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李钧迈步从他身边走过,错身瞬间,抬手按着沈笠的肩膀。
“钧哥.”
“他们成群结队,你也不是孤身一人。倒了天阙,你背后还有我们。”
李钧轻声道:“不管谁赢的你,用的什么手段,我会让他拿命来还。杀人这件事,我熟。四九和马爷,也熟。”
沈笠模糊的视线看向面前,瞳孔倒映出的是邹四九狰狞的笑脸和马王爷猩红的独眼。
“鳌虎.,还有你,是叫王旗对吧?”
被喊到名字的王旗猛然一惊,忙不迭点头:“是我。”
“帮我照顾好他们,我欠你一份情。”
看着向自己拱手抱拳的李钧,王旗赶忙撤步让开。
“没没问题。”
李钧放眼眺望远处被暴雨倾覆的城市。
轰!
雷声炸响,天地惨白。
增殖的血肉田亩铺满了整个新安城的地面,交错的血管如蛛网般的披挂在每一栋建筑之上。
数不清的农兽在雷光中显露身形,扭曲的身躯恍若鬼影,开合的利齿咀嚼着糜烂的肉块,浑浊的眼眸塞满了赤裸的欲望。
恐怖的嚎叫在暴雨中此起彼伏,浓烈的血气在寒风中四处飘荡。
雷光隐去,只剩一轮血红的圆月挂在夜幕之上。
血肉覆盖的城市,栽种妖魔的农场。
怒火灼心,根骨中全是沸腾了的杀意。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