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方圆之中,贯穿天地的电光渐灭。机关巨人被洞穿的胸口处,陡然又亮起曜日之辉,瞬间吞噬了幻月之光。
数息之后,素衣玄带的风道君再次现身于黯灭的玄空之中,周身并无伤损,只是手中泓剑黯淡无光,头顶的玲珑之月亦消失不见。
风道君神情变幻,颇有几分惊惶与狼狈,但眉间煞气不减,怒喝一声道“文临渊你有胆暗算,又为何假惺惺地手下留情”
戴着乌青面具的临渊先生凌空悬坐于机关巨人的心口,不见神情,声音也清冷淡漠了许多。
“同为仙盟治下,何苦拼个两败俱伤风道君,今日就此罢手吧,来日定有人会给你个交代”
而墨鸢先生静静看着半毁的偃甲,一时失语。
无人掌控的墨光没了纠缠之力,半副偃甲变换形状,鼓动飞翼,向机关巨人飞去。
无人掌控的规矩方圆,也渐渐失去了道意钳制之力。机关巨人凌空一步踏出,遥及数里。
风道君横眉怒目,墨鸢先生垂首无语,两位金丹道君眼看着机关巨人飞驰而去,再未阻拦
雒原抱着楚涵玉飞浮在法阵里,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幻的泡沫中,看了一场精妙绝伦的好戏。
沈思亢奋嘶哑的吼声不时回响,有时是在和他说话,更多时候则是不明所以的乱喊。
但雒原能明白他的感受驾驭着不系舟化身参天巨人、与机关雷鹏殊死拼杀,最终斗败两位金丹道君,那畅快,不亚于筑基参道有成。
烈风之中,飞奔的巨人缓缓沉下腰、收回手臂,渐渐变换形状。不多时,又变回了巍巍浮空之舟。
机关之玄妙深不可测,激战中木甲明明碎裂无数,可流云一罩,不系舟看上去光洁如初。
皑皑白鲸排开层层黑雾,终于驶至鬼雾岭的边缘,望见远方一线青天。
可那一线青天,转眼间又遮上一层荫蔽。
一幅书卷,在烈风中缓缓舒卷。一枚玉牌,静静浮于青天之上。虽然与不系舟相比渺小如一粒尘埃,但玉牌之下,荫蔽自成,仿佛另一方天地。
一个身着阑衫、峨冠博带的儒生,手抚长卷,端立于玉牌之下,铿镪顿挫之声,带着庄严之威,回荡在天地之间。
“仙盟巡察使,梧桐书院姜晔,查问露隐六国乱法之事。来者何人留下听询”
在那玉牌之前,庞然巨鲸也只能缓缓停驻。临渊先生迎风立于舷首,一揖道“落云宗玄元峰客卿长老、文临渊,见过姜道君。”
“仙盟巡察使”一道月华之影飘然而至,见了那书生,立刻眉头深锁,大声问道,“霍榣那缩头乌龟呢出了这么大乱子,他为何还不出面”
姜道君三绺髭髯一抖,显有几分不悦,但还是不疾不缓地答道“仙盟牧守霍榣道君,近日抱恙不能理事。故仙盟遣我为使,前来巡查。”
“此地之事,尽由我来处置风道君,你可有话说”
“抱恙”风道君一愣,随即冷哼一声道“那来得正好,这文临渊包庇我派叛徒,拒不归还,你管还是不管”
姜道君微微皱眉,只见雾海之中又缓缓飞来一千尺木鸢。
“藏墨派墨掌门你也有事”
墨鸢先生拱手一揖,道“我派墨丘道人勇闯无殇教营寨,斩杀邪魍,殊立功勋,却横死于鬼雾岭之上。疑其死与落云宗弟子有关,请道君明察。”
姜道君目光微转,落在不系舟舷首的法阵上,道“你们争的,就是那二人哪个是落云宗弟子哪个又是苍梧派的叛徒”
书卷一卷,姜道君乘风落下,降至不系舟舷首,伸手一探
戴着乌青面具的临渊先生飘然上前一揖,不着痕迹地阻住了姜道君,“姜道君,此子便是我落云宗弟子,雒原。”
姜道君目光一凝,沉声道“雒原,哼,雒原又如何”
临渊先生慨然道“雒原他奉仙盟之命,寻查露隐六国盗婴掳幼之事,偶得线索,便果断潜入无殇教营寨,发现失踪婴幼下落。并以照影灯记下,上报仙盟,此事已天下尽知”
“由此才有露隐国周边各派应仙盟之命,火速前来剿灭无殇教魔孽道君之所以出使,想必亦源出于此。”
“我派弟子沈思虽用不系舟救出婴幼孩童,但雒原却深陷贼寨,血战才侥幸得脱。他伤及本源,急需回山疗伤养元仅因无凭无据之猜疑,便讯问功勋卓著的弟子,实属不妥。若是耽误了救治,伤了本源,恐怕更要伤了仙盟任务奔走的诸派弟子之心”
姜道君置若罔闻,只是双目灼灼,凝视着雒原的双眼。其周身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仿佛无声的审问,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怯,回想自身之罪,甚至想要坦白
换了以前的原大侠,定要挺直腰杆瞪回去。可如今,动用过鬼门三绝术的雒原,在那目光注视下心生暗鬼,杂念丛生,只能默默别过头去。
良久,那股威压缓了下来,姜道君的目光又落在他身边的楚涵玉身上。
“这女孩呢,叛徒之说,又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