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沉闷的轰响,水中蛟龙的身躯一阵剧烈翻滚,长满坚硬肉刺的蛟尾奋力一甩,正好砸在水中的潜龙上。
木头做的假龙顿时土崩瓦解,阿原都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就被狂灌的河水堵上了嘴,随即便像一片风中残叶,被巨大的漩涡卷着冲入河底。
一阵天旋地转,等旋涡的力道渐渐减弱,阿原早已不知身在何处。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口鼻中挤出的气泡向上升腾,肺里憋得像要爆炸一样,冰冷的河水仿佛从浑身每一个毛孔灌进来。
阿原连忙下意识地调动丹田真气周天运转了一圈,这才感觉好受了点,神智也清明了几分。他手脚并用地一阵扑腾,徒劳地想要上浮,可河水中却涌动着一股湍急的暗流,力道远非他划水所能抗衡。阿原只能用真气撑住呼吸,勉强维持着平衡,随水势而去。
黑暗之中一声闷响,阿原的肩膀撞在一块岩石上,疼得一咧嘴差点呛了水。
他似乎被暗流冲进了一个水下岩洞,四处是坚硬的石壁,可水势依旧不止,阿原只得咬牙再运起金相真气,双臂护头硬扛着不时的猛烈碰撞,一边拼命调动丹田水气和大椎甲木真气与肺中的浊气交换,勉强维系着一口气不松。
激流之中,阿原的手臂忽然触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捞,正好对方也伸手向他抓来。两个溺水之人匆忙间紧抱在一起,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水中没有一丝光亮,就算近在咫尺也看不见对方的模样,更无法开口说话,可阿原还是发觉与他相拥的是一个女孩娇柔的身躯。
他无暇去分辨到底是风怜还是玉阎罗,这水下岩洞似乎越来越窄,两人抱在一块目标更大,不时刮蹭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全靠阿原用身躯挡在前面,疼得他撕心裂肺。
尽管如此,他也丝毫没有松手的念头,就像对方也将他抱得更紧了一样。
不停的撞击、翻滚,胸中的一口气似乎也燃烧到了尽头,就在阿原几乎绝望的时候,前方水底忽然传来一丝光亮。虽然微弱至极,甚至比阴雨天的一颗星更微茫,也让阿原瞬间看到了希望。
可随即,借着这一丝微光,他骇然发现前方一道巨大的黑影,竟是一大块凸出的岩石。
湍急的暗流容不得阿原躲避,他能做的唯有用力一扭身子,用自己的后背挡在前方,重重地撞在那块岩石之上。
强弩之末的铁臂铜身无法抗住这千钧一撞,像是一只铁锤捶在后背,胸中憋着的一口浊气顿时喷涌而出,如泡沫一般化在水里。水咕咚咕咚灌进嘴里,阿原却已无力再做些什么,只能任凭冰冷黑暗的河水将自己彻底吞没
就在阿原即将失去意识之时,嘴里忽然被什么软软的东西封住,一丝温润与舌尖搅动,在冰冷的河水中如寒冬里的炭火,带来的竟是一阵沁心润肺的清气。
阿原下意识地两臂紧紧搂住,丝丝秀发拂过他的面庞,怀中的螓首微微挣扎了一下,便一动不动,任凭他吸吮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模糊的阿原只觉身子浮出了水面,剧烈地咳嗽起来。肚子里翻江倒海,一口一口水涌上来吐出去,又腥又酸,难受至极,可阿原却终于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凭着远处茫茫一点微光,隐约可辨这是一个岩洞。虽然两条腿还泡在水里,被不时打来的水花拍打着,但不管怎么样,他总算是“上岸”了。
在他怀里,果然是一个女孩,她虽然没怎么呛水,但同样呼吸急促,连声咳嗽。单听这咳嗽声阿原便心头一颤,在水中与他同生共死的,竟然又是一辈子的冤家腌萝卜小妹妹。
只是此刻她那标志性的红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半分也没有往日的凌人霸气。一头秀发散乱地粘在脸上,双腿紧拢虚弱地蜷缩成一团,倒像是传说中美妙动人的鲛人鱼。
二人紧紧搂在一起,像是被石化了的雕像一样,谁也没力气动上一下,只能故意错开目光,彼此谁也不敢多看一眼。
良久,终是阿原先恢复了几分力气,勉强将手臂抽了回来,可一想起方才曼妙的一幕,竟又浑身酥软,仿佛窒息。
“方才、多、多谢了。”阿原终于还是开口,第一次向这女贼道谢,只是吞吞吐吐的,倒像是做了贼一样。
“谢、谢什么,咳咳”女贼比原大侠更不堪,雪白的脸上涌起几分血色,激动地连声道“没有、没有的事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别看我、没有”
女贼虽咳得话都说不利索,却还是拼命摇头摆手,仿佛这是比性命更要紧的大事。
“没错,什么都没发生过”阿原顿时醒悟,也紧跟着猛摇头,“我们被水流冲着,一直到了这,就这样”
终于,二人默契地一齐点了点头,像是为这段公案做了个了断。
“可是,其他人呢”阿原涩声问道,声音微弱得不像在问玉阎罗,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沈思,沈思”
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寂静的岩洞中突然传来一声触礁一般的闷响,黑暗中一个大家伙从水底冲上来,搁浅在他们身旁的“河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