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谷月天随手拦了一辆马车,横穿了几条巷子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酒楼前。
伙计认得谷月天,满脸堆笑地引他们上了二楼雅间,也不劳吩咐,片刻间便上好了七八道下酒菜,还有两大坛子酒。清一色的大荤大肉,大杯大盘。
谷月天上来先干了一碗酒,一抹嘴叫了声痛快,这才和阿原攀谈起来。这大汉自来熟的劲头似乎尤胜阿原一筹,如至交好友一般说起话来百无禁忌。他样貌举止虽然粗豪,言语中也总带几个脏字,可见识着实不凡,每每总有惊人之语。聊上几句,阿原便已对这个横空出世的粗犷大汉刮目相看。
二人只见过一面,话题自然从青鳞鱼和灵石说起。提及李牧原暗地登记阿原入会和最终离职而去的事,谷月天也是嗟叹不已,说了李牧原几句好话。可接下来阿原向他请教侠会的任务,却遭来劈头盖脸地一顿嘲笑。
“小兄弟,别傻了。什么侠会,什么金银铜铁,都是狗屁这世上,只要你有本事,真金白银有的是路子,傻子才会去侠会接什么狗屁任务。”
谷月天拍着桌子,骂得甚欢,全然不在意自己腰间的铜牌在桌子上撞得叮当直响。
阿原真心求教,却被泼了一头冷水,不免有些不快,道“谷大哥这话怎么说的你也是侠会之人,不做任务没有侠米,怎么生活再说了,什么真金白银,侠会的任务又不是为了钱”
谷月天哈哈大笑道“不是为了钱哈哈哈也是,你年少无知,年少无知啊”说着放下酒碗,正色道“小兄弟,你想过没有,侠会在东国上下总有百余号分会,就算青云侠会这种规模最小的,也要养上十几个大小执事。大的分会就更不用说了,名目繁多,花样百出,就连往册子里写个名字,都要一个专人来做。整个东国,上上下下养了多少闲人这帮王八蛋整天喝着茶水领着饷银,一天到晚就屁大点事,还吆三喝四的,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祖宗。其实就是他妈的一帮灰孙子我问你,这帮孙子都是谁养的”
阿原从没想过这些,一时无言以对。好在谷月天也没指望他回答,一拍桌子道“还不是咱们这群傻逼侠士咱们一天在外边拼死累活,挣来的报酬还不统统进了那帮孙子的腰包他们拿的是真金白银,可以出去花天酒地玩女人,可以拿屁股冲着咱们,板着脸装大爷,咱们又得到什么了侠米笑话那是什么不过是人家挥挥笔在几张破纸上写的一个数而已什么狗屁侠士,不过是给一帮灰孙子当奴才罢了”
阿原刚刚拿到木牌,正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之时,听他如此诋毁侠会,自是大为不满,昂然反驳道“话怎么能这么说侠客行走江湖,本来就是要扶危济弱,除暴安良的。有侠会统筹中介,总好过一盘散沙,弱者无处求助,而侠士却有力无处使。侠会若真如此不堪,又怎会发展壮大至今偌大一个侠会,有几个尸位素餐的小人在所难免,谷大哥未免太过偏激了”
阿原这番话义正辞严,一气呵成,自以为发挥了极高的水准,挑不出半点毛病来。没想到谷月天听了只是连连冷笑,突然开口问道“我问你,你每天打渔,多少鱼换一个侠米”
阿原一愣,答道“十斤。”
“十斤鱼最少也要卖一百文,差不多能折一钱半银子。而一个侠米才折不到一钱银子,这其中的差价,被谁得去了”
阿原心中一动,他倒是从没想过这个。似乎确实如此,别的不说就说那一条青鳞鱼,只给他添了几十个侠米,来来回回被他兑了几两银子,早就花光了。可如果卖给那“张哥”,却值一百两银子。难怪“张哥”一听他要交给侠会,竟气得背过气去了。
虽然有些意动,可阿原对侠客和侠会的情感,是可以上升到信仰一类的,本能地就对这种把侠客当职业,把侠米与银子等同的态度极为反感,于是摇头道“破鱼烂虾值几个钱,那么斤斤计较干嘛”
谷月天见了阿原的神情,微微一笑,不依不饶地接着道“那好,你再想想,那些挂在墙上的竹牌,悬赏的侠米难道是随便定的还不是根据酬劳人家给侠会一两银子的报酬,侠会任务发出来就悬赏四五个侠米。可等你完成了任务去兑银子花,还不到四钱。这一半多的差额,又跑哪去了几斤鱼虾不值一提,可大大小小的任务侠会一天有多少个那些酬金成千上万的任务,又差出多少若没有这个差价,又怎么养得起那帮灰孙子所谓侠会,其实就是一个大商会,什么铜牌铁牌,不过是跑腿赚钱的伙计罢了。”
阿原听得大为气闷,虽隐隐觉得谷月天所言并非无中生有,可自己堂堂侠士,竟被比作跑腿伙计,不禁愤然道“谷大哥怎么跟个市侩一样锱铢必较侠客行侠仗义,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又何必索要什么报酬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正是我辈风范。什么几两几钱银子,说他作甚能有侠米换些吃穿用度,也就是了。”
谷月天哈哈大笑,如洪钟惊雷一般,笑得连酒碗都拿不住了,拍着桌子道“到底是个傻小子你出来闯荡江湖,为的就是行侠仗义亏你说得出口,哈哈哈你若是个富家子弟,出来玩乐一下过过侠客瘾也就罢了,大不了滚回家继续当少爷。可真正在江湖上安生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