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方才及冠的谯周,面对对面蜀中大儒周群的称赞,脸上浮现谦逊之色。
他对着周群微微一拜道“周公谬赞了。”
对于谯周的谦逊,周群脸上浮现笑容。
他对蜀中的这个优秀后辈,真是越来越喜欢。
周群举起食桉上的一张木勺,从酒壶中勺起一勺酒倒入谯周身前的酒杯中,而后对谯周言道
“近来王宫中有传言,说葛氏听闻允南的名声,有意要征辟允南,入大司马幕府担任劝学从事一职。”
“吾虽对葛氏执政不满,但允南若能入大司马幕府,亦不失为一条好的进身之阶。”
自糜旸走后,谯周在成都城中的名声愈发响亮,俨然成为成都城中年轻一辈的翘楚。
在这种名声之下,谯周会引起诸葛亮的注意,被征辟入府实属常理。
而方才及冠,就能担任劝学从事一职,对于一般士子来说,这不算低了。
但谯周在听完周群的话后,脸上却并没有浮现什么喜色。
二十岁的劝学从事,放在一众蜀中俊杰当中,这自然是很高了。
但相比于糜旸二十岁就封侯拜将,谯周的劝学从事之位,就显得毫不起眼了。
想起当初在成都中,处处与其作对,又处处压其一头的糜旸,谯周的心中实在提不起什么喜色。
相比于糜旸已经在天下之间名声大噪,而他谯周,再过有名,名声最多亦不过是流传在蜀中一地而已。
看见谯周脸上不喜却反而有愁闷的神情,知晓往事的周群心中猜出了谯周为何会如此。
想起那个年轻人,周群心中亦十分不喜。
他对着谯周言道“锋芒毕露,不是好事。”
“当年糜旸在成都时,便太过显露锋芒,飞扬于王都中,最后还不是暗然入荆。”
“今糜旸虽因公安一战而天下闻名,被天下人寄予厚望,然过慧易夭,吾观糜旸面相,此人寿禄必然不永。”
“允南,做人不能只争朝夕,应该着眼未来。”
“只要你能砥砺自身,着眼未来,将来的成就不一定会下于糜旸。”
在周群这么说完后,谯周的脸上方才浮现郁结纾解之色。
周群乃蜀中大儒,在蜀中名声远扬,而他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本事,便是推演未来之事,周群之推演,很少有失算的时候。
因此当周群预言糜旸寿数不长时,谯周心中难免起了期待。
年轻人皆争强好胜,特别是对于谯周这种年少闻名的人来说,谁也不想一直被一个人压了一头。
在心中的郁闷纾解之后,谯周看向周群,对周群言道“仲直公今日抱病不去迎接大王,以仲直公之名望,难免会有小人在大王面前进谗言。”
“还望仲直公多加小心。”
面对谯周的提醒,周群却发出一声冷笑,他反问谯周道“无德之主吾为何要去迎接”
在周群的这个反问之下,谯周沉默不语。
以周群的名声,他有底气敢非议刘备,可他并没有。
谯周深知周群口中所说的刘备无德,指的是什么。
周群端起身前的一杯酒杯,而后他对着谯周言道“古往今来,圣主治国者,无一不重德教,轻刑罚。”
“但自刘备治益以来,他在诸葛亮的蛊惑下,重刑罚,施暴政,顾小民而轻士大夫,弄得益州一地怨声载道。”
“以严法酷律治民,这难道是明主所为吗”
“因一都江堰,因一蜀科,你我多少故旧好友,死在屠刀之下。”
“当年高祖入关中约法三章,罢省诸法而收关中民心,今刘备为高祖后裔,却不从祖训反而反其道而行之,如此暴政必不能久矣。”
周群边说边喝完手中的酒,方才至现在,他已经喝了不少酒了。
在酒精的麻醉下,周群似乎想起了越来越多对刘备及诸葛亮不满的往事。
因为蜀科,他再也无法利用都江堰为他家族谋利,扩大他家族的产业。
因为蜀科,他在成都的产业遭受重创,许多田亩、佃户纷纷从他的手中被划走。
因为蜀科,他家族中许多优秀子弟被治罪,或杀或流放,令他周氏名望越发衰落。
而这一切,都是刘备与诸葛亮造成的。
他将酒杯重重敲击在身前的桌桉上。
酒杯撞击桌桉,发出一声重响,随即周群口中充满恨意地说道“况且,南和何辜”
见周群提起那个名字,谯周脸色大变,想提醒周群慎言。
但在酒精的麻醉下以及觉得在自家府内,所以周群已经忘记了“君子慎独”这四个字。
“南和乃蜀中名士,却因为一句谶语而惨遭屠戮,这难道是吾等当初希望的明主该做出来的事吗”
“早知如此,当初吾等不如扶保刘公死守成都,守卫家园,南和亦不会遭此横祸也。”
周群以为在自家府中及信任的晚辈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