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儒门圣人这样一个师父,他已经足够惨。
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惊奇道“难道我应该有这个指望吗”
这回说不出话的变成少年“”
他清清嗓子,佯装无事道“你心里清楚就好,那么我把剩下一个选择明明白白地说给你听。”
“舍弃宿家的身份,入我儒门,做我亲传。”
其实这选择说不上差。
宿朝鸣对宿饮月的疼爱明明白白摆在那里,无论名义上舍不舍弃宿家的身份,宿饮月皆是宿朝鸣掌中珠心头肉般的独女,分毫不影响他该有的地位。
而儒门圣人亲传的身份,本也不比宿家少主的低。
遑论还能借机脱险。
情理上来说,宿饮月没有不应的理。
宿饮月静静未言。
法家宗主倒像是条被戳到尾巴的喷火龙,从死灰堆里熊熊烧了一把怒火出来,正想跳起来喷火时,被礼家宗主一把按了回去
“师弟。”
他看着法家宗主,向来和稀泥做好人的温吞眼眸里,有截然不符的清醒。
因为看得清醒,自然而然生了怜悯。
“没用的,师父决定的事情,便是彻底定好了。”
宿饮月望儒门圣人,另一边顾盏和谢积光的对峙到了最极致,半边是最纯粹的不见底暗色,半边是光明浩然,随时随地都会暴起杀人。
受其影响,这一处氛围变得空前尖锐而紧张,如同无形之手上长长的指甲紧掐住了心脏处那一根弦。
“多谢您的好意回护。”
宿饮月这一句道谢诚恳极了。
儒门圣人曾经护过原主性命是真的,如今想要好心给他一条退路也是真的。
那么他就该诚诚恳恳道谢,认认真真把这份好意记下来放心头。
少年神色微舒,以为宿饮月要答应下来。
“但我怕是要浪费了圣人的这番好意。”
他等来的却是宿饮月的这一句话。
没有阵法隔绝,宿饮月声音清淡,流泉般流入每个人耳中。
原本躁动不安的风忽然止了,光与暗的对峙无声无息消失在夜空里,又是一片如寻常的夜朗星稀。
顾盏不知何时持剑立于宿饮月侧后方,星月辉光照清他庭前芝兰般惊艳出众的相貌,却比那些未经风雨的芝兰玉树远为沉淀,由于沉淀,也远为漠然无畏。
他在与谢积光的对峙中先收了手。
因为宿饮月拒绝了圣人。
圣人的喜怒难辨,圣人的恩惠也如天威不可拒。
纵使儒门圣人上一刻还有说有笑,谁能知晓他下一刻不会雷霆出手
谢积光的事可以押后再算,性命可以押后再取,顾盏为之隐忍磨砺百年,早不会争一两天的长短。
但宿饮月是他要护住的人。
一口气也受不得,一点危险也不能有。
看着顾盏和谢积光两人,少年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啊。”
他倒没有生气,只问宿饮月“你真的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
宿饮月颔首。
大约是今晚的大起大落对宿饮月来说着实刺激,他在这个话题上面难得话多“您当我是十年怕井绳也好,当我是逆反心理做事不过脑子也行。如您所说,四门的那些证道天下,太费劲太事多了,我掺合不来,只想好好练剑。”
然后把那些烦人的给一锅端了。
少年了然,笑道“道门那家伙拿你当棋子,还是相当重要一枚棋子,你便怕我也用你来做点什么。”
不管他有没有这个心思,能够以这样坦然的姿态说出来,心胸就相当了得。
宿饮月便也坦荡道“比起怕,更多是痛恨,所以索性不沾不碰不招惹。”
少年理解道“人争一口气嘛,谁修行不是为了腰杆子更硬”
他的态度像是发自内心。
没人能叫圣人假意逢迎,哪怕是敷衍一句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
话说开到这里,也就没有必要再谈。
少年爽快地道了个别,带着礼法两家宗主转身就走,回到儒门所在。
圣人所居的地方,竟和那些贫寒书生毫无二致,甚至比贫寒书生还要不讲究,翻旧了卷页的书铺了满桌满地,灯盏边缘凝结着厚厚的一层蜡油,将铜灯盏点缀得斑驳油腻,宛如泣泪。
法家宗主躬身站在少年面前,等着他说话。
他对自己这位师尊的尊敬发自内心。
正是因为对自己师尊的尊敬发自内心,才会不择手段去达到他师尊所想要的天下,乃至于道上和他师尊有了分歧。
少年这次没有再愤怒蠢猪蠢猪地骂法家宗主。
他在榻上坐了很久,纸窗上侧影凝固如剪,半晌,只说了一句话“老二,你欠那位宿家少主的。”
说要收宿饮月做亲传时,少年有后半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