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很乱的梦。
江闻摸着她的脑袋,呵呵笑道。
“还是这么能睡又睡懵了吧”
傅凝蝶睡眼惺忪地直起身来,只觉得雨外江山看不真切,唯独师父这张脸清晰无比,连下巴上的几根胡茬都能数得一清二楚。
“我们这是在哪儿啊,师父”
江闻又摸了摸她的头。
“还不清楚。现下这条路可不好走,我怕你们走丢了,就先在亭子里陪你们。”
傅凝蝶犹豫不定地看着,很想帮江闻弄清楚这是哪里,可等她来来回回地抬头四眺,只觉得小脑袋瓜里更加混沌了。
“别看了。好徒儿啊,为师问你们一个问题。”
江闻微微笑着,今天似乎温柔地过了头,声音如空山细雨般飘飘洒洒,让人痴醉,“你们后不后悔遇见我”
洪文定率先坚定地回答道“没有师父,我还是逃亡天涯的钦犯。”
傅凝蝶也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想也不想地紧忙回答道。
“对呀,你在说什么呀师父没遇到你的话,我可能都被砍头了,哪有机会后悔。虽然跟着你经常挨饿受冻、淋雨吹风的,日子过得跟当叫花子土匪一样”
傅凝蝶嘴快,差点就把心里话说吐噜了,连忙狡黠地斜睨了一眼另外两人,顺势补充道,“但只要咱们能每天在一块,我都乐意”
江闻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愚蠢的徒弟哟,都说了我们是武夷派,不是污衣派,难道你们跟我这么久,就没有享过福吗”
小石头点了点头,补充道。
“嗯,跟着师父能泡热水澡、能吃大馍馍,还能天天跟人打架。家里只会教我读书算账,没意思。”
江闻皱着眉看着拆台的小石头,一时也闹不清他这脑子是灵光还是愚钝,只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可为师我回想起来,竟然从没跟你们说过我自己的事,收徒弟也只是自顾自地打算。有时我都觉得自己很虚伪,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出于功利,还是真发了善心。”
江闻还是微微笑着,傅凝蝶只觉得今天的师父很古怪,整个人似乎变得很遥远、很陌生,就像她小时候追着戏台上的花旦抱她,可当她看见花旦卸了戏彩、变成个鹅蛋脸的男子,却又僵在那儿,不知道该如何举措了。
“那我也不后悔”
凝蝶赌气似的拌了个鬼脸,扭回过头去不看江闻,想用这种方式惹怒并唤回熟悉的师父。
江闻听言之后,果然毫不客气地将她抓进怀里,拿双手揉捏凝蝶肥嘟嘟的脸颊。
“我管你后不后悔,我后悔还不行吗你们一个个都那么能吃,每次下馆子的店家都以为来了旅行团,我武夷派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这个小丫头该当何罪”
说着说着,江闻又把傅凝蝶从怀里放出来,自暴自弃似的继续说道。
“那我也管不了,很多事情真的说不准。有些事对于你们来说这些可能还太早,但是如果不早点跟你们说,等以后发觉可能就晚了。”
“咱们闲着没事,今天就跟你们说说,为师之前行走江湖的事情吧”
随后,江闻就絮絮叨叨地对着徒弟们,讲起了自己浪迹江湖的一些琐事,小到某日路边吃到的一碗素面、某天兜里找到的一枚铜板,都表现得新奇激动不已;然而到了他们感兴趣的部分,大到经历一场生死恩仇、挫败一桩武林阴谋,却都平静得像是电视机前的看客。
他说这些年来,自己曾把脚步印在无数道路街口,也曾在江湖上与无数人把酒言欢,可待到天亮以后风尘一洗,却忽然只觉得索然无味,便想也不想地、撤身将自己从浮世中抽离,乃至连个名字都不愿意留下。
这些鸡鸣枕上、夜气方回的感触,多年来似乎一直纠缠着他不放,可细细想来,大概只因繁华靡丽、过眼皆空的真相,本就是愚昧世人自欺欺人也摆脱不了的束缚。
浑浑噩噩、游游荡荡,直至江闻在一本佛经上,骤然读到释迦摩尼“浮屠不三宿桑下”的故典,浑身颤抖。
典故说的是,释迦摩尼让僧人不得在同一棵桑树下连宿三个夜晚,否则会日久生情,成其牵挂,他才明白自己所思所想、所触所感,竟然都出自内心的抵触,他一直都想着家乡的一草一木,大抵已经不啻于对解脱西方世界的向往,而如今的经历也真实不虚,彼此之间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才会骤然生出和大觉大悟的佛陀如出一辙的念头。
那一刻的他不敢想象,当初能微笑着向五比丘诉说这些戒律的佛陀,内心究竟经历过、承受着多么巨大的寂寞。
孟子言年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因此七情伤人,尤胜六淫之害。人有七情六欲,故人之痛在于情,情到深处自然孤独。
当江闻看了一遍杨过自创的黯然销魂掌,转头就能把掌法运用得比创始人更加精湛,甚至还能嗤笑一声,就这
这样的寂寞,恍然是大悲与大慈的侧写,这也让江闻猛然察觉到,释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