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缀玉联珠六十年(1 / 4)

念完了这段离奇莫名的故事,宋献策才终于长舒一口气,仿佛只要这样做了,就能把他心中郁结已久的困惑,平等而仁慈地均摊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曾经的宋献策也在这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怒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纵横捭阖多年,世人连他的来历都未曾弄清。

因此自诩堪为谋主的他,在看到这封书信貌似寻常荒诞、细品疑点重重的模样,瞬间就陷入了不能自拔的推敲思索。

他很确信这个故事背后,一定还有隐秘而不为人知的真相等待挖掘,但是说来好笑,信中这洋洋洒洒数千言却让人如坠云雾的内容,竟然成了阻碍他推寻线索的壁障。

对方能通过无法追查的手段将书信寄送到他桌案,并且是在他用早膳间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将书信安安稳稳、平平整整地摆放在他桌面上,其中动用的能量之大,已经足以让他汗流浃背,几乎是半威胁半玩笑地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再问他一句“先生观我军威足壮否”

宋献策合上书信,他明白这是一种挑衅,是对于自己这个当世智者的冒犯。

这个语类滑稽的故事戛然而止,故意停止在他面貌即将绽露前的瞬间,就像它没由来的开头那样无状。

可只要有人翻看这张书信,就会发现书面是由密密麻麻又极其工整的蝇头小楷誊抄而成,一字一笔间的心无旁骛,不沾烟火,宋献策自认只曾在青灯古佛几十年的抄经居士笔下见到过。

但是,但是

但是如这样毁佛谤圣的事迹,几乎是把人家底裤都揭穿的春秋笔法,试问哪个持斋居士能写出来,莫非几十年的斋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随即宋献策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身旁慈眉善目却身材魁梧的三德和尚,很想听听这个在场吃斋最多的人的意见,或许他在佛门浸淫多年,能够用慧眼观透其中的诡状。

眉头紧锁的三德和尚也在思考,可惜他开口的话,让宋献策彻底失望了。

“阿弥陀佛,宋施主所说的故事,贫僧也是闻所未闻,只听觉其中人物风土不似伪作,却更像在藏边确有其事。”

仁者见山智者观水,三德和尚没有把心思穿透到这个故事的背后,反而对于其中似是而非的内容深表疑惑,他自然也听说过某些密宗逸闻,然而因为中土密宗断绝已久,自身又久处闽地,自然无缘去一探究竟。

“信中所提及的福德须弥寺、虚吉飞来寺,听来竟不似藏边称呼,或许是书信笔者意译而成,待贫僧回去禀明我师至善方丈,或许能知闻一二线索”

三德和尚心中的惊诧,其实并不在宋献策之下,虽然唐密传承在中土断绝已久,可它在唐宋元数百年间掀起的风浪,却并没有他们表面上的那么平静。

开元四年,唐密初祖善无畏大师携无名梵卷抵达长安,原本崇道抑佛的玄宗不仅立即礼善无畏大师为国师,大设梵筵,为善无畏接风洗尘,还特设内道场,尊善无畏为教主。此外,玄宗之子宁王、薛王等皆跪席捧器,从其灌顶受法。一时间,朝野哄动。

更重要的是,三德和尚曾翻阅过少林寺中潜藏的禅林密卷。

某位开元年间已经深植于中土的禅宗先师,曾经与这位善无畏大师于御前晤会过,禅宗先师只说这位天竺大师语调怪谲、言辞偏俚,手捧着自己从某本佛藏中译出的毘卢遮那北天密传成佛神变经七卷献上。

两位大师的言论佛法不欢而散,只因善无畏大师信誓旦旦地声称,自己曾于西行路上与达摩祖师结伴通行,只是困于风沙因此落后晚到,随后展示出了多种佛门变化,还能伟岸不似凡人,羽林军以刀剑斫他,肢体毫无损伤,挥剑者只闻铜声而已。

唐玄宗大喜过望,命于宫内建立灌顶道场,所赍梵经,尽许翻译。不久之后更是在皇宫之中多次秘密进行胎藏界大法灌顶,意图乃入于不可说的虚空法界,为此几近误国亡身,乃至于在马嵬坡前羽林军即将造反时,他还在驿中拜求某位护法能爬出坟墓,再次展现不可思议大威神力,殛灭近在咫尺的安史叛军

“三德师叔,是否需要我立即回去禀报方丈”

见三德和尚陷入思索,洪熙官立即开口说道,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境况的微妙,但是三德和尚伸出粗壮的臂膀拦道。

“不急,既然这里还有几封书信未读,不妨等从长计议之后,再回去劳烦方丈。”

洪熙官点点头退后,如今虽然南少林弟子在广州城内外征战的人数众多,但真正知道至善禅师所在位置的人只有寥寥数个,真正做到了深居简出、行踪不定。

洪熙官知道自家这位佛门巨擘做出如此的行为,也属实是出于无奈,毕竟至善方丈现在的模样

“好了,既然老朽收到的书信已经念完,那现在就轮到各位了。”

宋献策有些不耐烦地打破了这种窒息的宁静,迟迟未能取得信息上的突破,让他心里又浮现出了一种焦躁,仿佛有某些事物正在缓缓脱离轨道,他却浑然不知。

深居罗浮山上修道,冷眼观天下二十年,宋献策本以为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