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小和尚在悉檀寺的建筑群中又绕起了圈,此时正值晌午天气炎热,炎炎烈日不依不饶地照烤着山林,熏风也带着草木汁水的气味,不知不觉间让人更加闷热了起来。
依山而建的寺庙布满了各种阶梯落差,皮肤黝黑的品照似乎不是汉人,脚力已经堪称雄健,可惜还是累的浑身是汗。
可要说品照身上流的是热汗,那么江闻流的就是冷汗在悉檀寺里的一路走来,他是越看越后怕,越想越紧张,总觉得哪里有问题,许多影影绰绰的风闻记载也在脑海里浮现。
偌大的悉檀寺里,一字贯穿的几座主殿是门窗紧闭、不闻经诵,佛堂之中也人影杳然、声响俱寂,宛如空城。按道理如今正是休息的时候,寺庙里愣是连一个旁的僧人都没有碰到,三人穿行其间,就像是置身于一座富丽堂皇的巨大废墟,又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是躺在一副精巧绝伦的黄肠题凑里
“小师傅、小师傅,能否借一步说话”
太不对劲了,一座这么大的寺庙里既没有香客也没有僧人,大白天还紧闭着大门,里面该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江闻越走越不对劲,连忙叫住了前头领路的小和尚,停步于一处回廊的尽头不肯往前,“寺里怎么一个人都看不见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品照四下打量了一番,终于又恍然大悟般地一拍脑袋。
“施主你是问这个呀,都怪小僧没有把话说清楚”
随即品照操着略显生硬的口音,缓缓挪着步伐,执拗无比地还要带他们往前走,一边解释起了其中的原委。
悉檀寺作为大理木家的家庙,除了寻常的十斋日之外,还要为木家守斋祈福,对内自然也是一门修行。
斋者齐也,所谓斋正身心,不令散乱,故而持斋期间,佛门弟子都要外束身、口、意“三业”,内制贪、嗔、痴“三毒”,通过内外兼持做到真正的“持斋”。
而戒律显现于外面的形式,有一条就是不食非时食,比如过中午便不食名斋。
这次住持弘辩大师的要求十分严格,每日寺中诸人用膳之后,一律在僧寮内打坐参禅,由于僧值管束极为严格,故而只要过了吃饭时间,寺庙内就没有一个人会出门擅自行动。
江闻将信将疑地听着,偷偷往一处禅房的窗纸里看去,果然在朦朦胧胧中看见一名老僧正双足跏趺,眼帘微垂地处于入定之中,双耳不闻外界之事。
他又往旁边看去,果然也看见了许多普通僧侣在房内打坐参禅,身处屋里也绝少走动,倒是自律得出奇。
“小师傅,那你怎么不去打坐”
江闻好奇地问道。
对此品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说来惭愧,小僧出家不足半月,坐久了腿麻又天性好动,这才被支会出来做事”
经过这么一番解释,在和眼前所见两相验证,江闻才渐渐相信了小和尚的说法,顺道把盘踞在脑海里,那些逼人剃头坐缸的寺庙传说暂且赶了出去。
“二位施主,弘辩方丈的房间就在前面,小僧就送到这里了。”
一间与常人无二的禅房显现在眼前,品照推开房门之后便合掌告退,只留下江闻与骆霜儿踟蹰在禅房门口,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二位施主,不知从何而来”
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音量不大,但隔着门户隐约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明明没有颂扬圣号,却似乎能让人从语调中听见梵唱。仅凭这个声音,江闻都能勾勒出一位法相庄严的高僧大德正在屋里盘坐,微笑着与两人寒暄。
江闻还未迈步进门,便略运功力朗声说道。
“弘辩方丈,在下”
江闻刚要报出自己预先辨好的姓名出身,打算把对方抢先唬住,屋里却猛然传来了一声缓慢悠扬的回答。
“不必说。”
弘辩法师打断了江闻的说辞,用一种曲折委婉的语态对江闻说道,“世间因缘果报殊异,大至宇宙,小至微尘,老衲又怎么能听闻得过来。今日只是想知道施主你们从哪里来”
这番回答让江闻措手不及,只感觉这番话颇有玄机,于是朗声回答道“原来如此,弘辩方丈,我们兄妹两人自福建崇安县来鸡足山礼佛,路上遭遇盗匪与仆人失散,故此前来借宿几日”
禅房内沉吟了片刻就没有了声响,江闻察觉对方似乎真的没有别的问题了,可来到这里总不能转身就走,于是打算进去当面道个别,就赶紧回去研究研究怎么回事。
江闻踏进了布置朴素的禅房,果然看见一名相貌奇古的老僧正在打坐,已然是须眉花白,眼里却清亮异常地看着自己,仿佛一泓山泉氤氲其中,充满了智慧与了悟。
这么一看,弘辩方丈的样貌果然与他脑海里所想的参差,纵使没有起身招呼,也不会让人觉得失礼,果然是有修行道行在身的高僧。
只不过这个气色和江闻想象的出入较大怎么老和尚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二位施主,恕老衲还在持斋修行,今日无法远迎,改日必定邀贵客周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