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学先生到了时间,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桌上的书籍,洪文定也跟在其余私塾的学生队伍中,学生一行先拜孔圣像再拜面前塾师,态度恭恭敬敬,显然已经完全融入这片环境中了。
只见须发花白的蒙学先生整理好袍带,昂首从学生当中穿了过去,眼光中带着漠然,却在新来的三个学生身上停留了片刻。
虽然江闻嘴上总说洪文定是标准的失学儿童,可其实在明清时期,孩子多为8至15岁入学。如果资质差一点,弱冠、而立者也有入小学的,比如魏书刘兰传中说北魏人刘兰“年三十余,始入小学”,要是再结婚早点,估计都能跟儿子当同学了。
而像明清的蒙学馆从3到18岁都可以在一处学习,经学馆8岁到知命也都可能在一个学堂里,各种层次不同水平的人汇聚一堂,少则十人,多则二三十人,像洪文定这样的年纪送来开蒙也很正常。
他每日随着私塾同学一起入墅,先生讲课时正襟危坐,到了顺序就上去依次听先生授书,百遍千遍地学习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几天下来,洪文定就又混成了孩子们中的老大,他穿着寻常人家的衣服,根本看不出常年握刀的武林人士底细,反而因为手上的功夫底子打得好,执笔写字显得格外端正有力,屡屡得到夸奖。
每天上课的流程其实也很简单,学生学习第一步就是自己拿着经书,逐个到老师面前,翻开要学的那一页,老师点出句读因古时教材没有断句,只能靠着塾师口传。
第二步则是先生读一遍,学生读一遍,一般读三到六遍。然后学生回到座位上自己接着读,熟读直到背诵,最后才是先生串讲,对当天文字做一些训诂,串讲一下大意。
因为学生的每个人水准悟性都不同,学习进度也只能因学生决定,先生来因材施教。有学生勤奋好学,资质聪明的,一天上书十次八次,背诵的内容就多一些,能背六七十句经书;差一点的背二三十句,日积月累后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除此外,先生每日还会串讲一些笔墨书法,大小楷书,对联诗词,最长半天也就结束了。
这样的学习方法上至皇子、下到平民都是一样的,听雨丛谈里记载皇子读书就说到,皇子冲龄入学读书,与师傅共席向坐,师傅读一句,皇子照读一句,如此返复上口后,再读百遍,又与前四日生书共读百遍。凡在六日以前者,谓之熟书约隔五日一复,周而复始,不有间断。
和江闻彻头彻尾的兴趣学习法相比,这间私塾用的都是代代相传的死板办法,但客观来说却更适合洪文定这個初学乍练的蒙生。从表情上就能看得出来,洪文定也很珍惜这样的学习时光,澄心正意地跟着先生读书丝毫没有怠慢,每日考教功课也从没露怯过。
蒙学先生一边捋髯走过,已经快到门口了还暗叹一口气,对这三个雷家送来的新学生感叹不已。虽说自己是因雷老虎出手阔绰才收徒不假,但能让他感慨万千的学生,也是前所未有的。
比如三人中个子最高的学生,初来时虽然底子薄弱了些,可说话做事沉稳内敛,简直不像个孩子。他学起书来一日千里,几天就赶上了半数人的进度,蒙学先生几次故意增加课业量,这个学生第二天也总能倒背如流。
自古勤能补拙,何况并非天资不足,像这样的学生如果能持之以恒,蒙学先生相信自己墅馆里出个举人进士,想来只是时间问题。
而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学生看着柔柔弱弱,脾气却是不小,自己教他三百千,他却时常拿十三经里的问题刁难自己,启蒙的书本知识更是一日千里,还没讲到就无师自通。蒙学先生隐隐猜到对方早就读过这些书,可不管学没学过,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能将蒙学书籍倒背如流、融会贯通,这已经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了蒙学先生也是见到他,才相信古时“日诵千余言”、“过目不再览”的神童说法原来是确有其事。
对于这种出类拔萃的学生,蒙学先生是没什么脾气的,相比执戒挞罚,他更想靠自己的言传身教、品德威仪感染对方。自古天资卓越之辈,必有卓尔不群之性,蒙学先生生怕自己打压到了这个初露头角的天才,使得天下少出了一个意气风发的状元之才。
而最后一个让蒙学先生印象深刻的学生,可谓是他这辈子前所未见的人物,每天准时到馆倒头就睡、放学时分才悠悠醒来,一到考教功课就和他大眼瞪小眼,戒尺往身上怎么朴挞都毫无知觉,罚站甚至能站着睡着
岭南乡校的规矩,向来以正德年间岭南大儒黄佐的泰泉乡礼乡校为蓝本,其中规定“无故而逃学一次,罚诵书二百遍;二次,加朴挞,罚纸十张;三次,挞罚如前,仍罚其父兄。”
罚诵书如缘木求鱼、戒尺责打也无动于衷,罚钱一事雷老虎更是毫无压力,第三位学生愣是把蒙学先生折磨得长吁短叹,连头发都白了不少,只能感叹这结伴而来的三个学生,怎么相互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坐馆的塾师年界六旬,姓温字玉钦,前明秀才身份,年轻时因三次未能中举而心灰意冷,便回到家乡当个塾师为生。在明清一代,塾师依据教授内容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