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冬天,列宁格勒大雪纷飞。
每当寒冬再次统治这一片白色土地,白茫茫的世界就只剩不远处工厂烟囱的浓黑颜色划破天际,在漫天风雪里眺望着远方。
随着公交车打开门,康杰米尔卡努科夫裹着厚重的呢子大衣,毡帽上也落满了雪片。他来到一栋古老的建筑面前,推开冷杉木做成的大门,掀起重帘子,雪花就融化成水不知不觉地打湿了帽檐。
在列宁格勒里,像这样独具历史气息的建筑还很多,但大多经过妥善的修缮维护,只有面前这栋疗养院还保持了苍老古旧的外形,就连外墙上的弹孔破损都没有补好。
那是几十年前,脚下这座城市曾上演那段悲壮的历史的见证。德军将这座城市围困了872天,苏联人挺过来了,却有64万人死于饥饿与严寒,还有两万多人死于德军的空袭与战火。
这栋位于涅瓦大街的建筑在那段历史中,也曾经被征辟为列宁格勒医院的病房中心,直到硝烟彻底散去,才被改造成为如今的退役军人疗养院。
“达瓦里希,我来见列昂尼德罗德佐夫医生。”
前台的女招待似乎耳朵不太灵,康杰米尔说了两次,才拿起前台电话和对面确认访客信息。
“前面三楼第二间办公室,带上这张来客单。”
含糊不清地说完这些,短发女招待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目光投向了走廊尽头黑洞洞的、通往二楼的楼梯。
如今这座建筑,并存着属于沙俄时期的浮奢和如今的破败,使康杰米尔忽然浮现出一些夸张的幻觉,似乎许多摇着羽毛扇、提着纱裙边的年老淑女,随时可能从楼梯上走下来,然而厚重的粉底却遮不住衰老的斑纹,时代的车辙也毫不留情地从她们身上碾过去。
“请进。”
罗德佐夫医生比康杰米尔想象的要年轻不少,以至于他在敲门后犹豫了几秒钟,才和面前的医生打起招呼。
罗德佐夫医生没有抬头,只是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病历卡,拉长语调再次确认着对方的身份。
“您是康杰米尔卡努科夫,苏联战斗英雄、卫国战争勋章获得者卡尔迪卡努科夫同志的孙子我们有一些老人的遗物要转交给你。”
康杰米尔脱下呢子外套搁在手弯处,缓缓坐入了医生对面的椅子里在对方此时略显锐利的目光下,他总觉得面前的医生在审视、诊断着他。
“医生,我是康杰米尔卡努科夫。上午接到您的电话就过来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需要这么紧张”
康杰米尔有些迷茫地看着对方,注视着白袍胸口的劳动红旗勋章。
“况且我祖父已经去世好多年了,我也从来没有接到过通知。或许你们可以考虑自行处置”
可罗德佐夫医生并没有听进去。
这位即将踏入中年的医生,有一张大理石切削般棱角分明的脸,双眼中闪烁着意志品质的火花,康杰米尔只看了一眼,就能判断对方从未像城里的其他人那样,被酒精、烟草所侵蚀。
一个黑色箱子从桌子底下被搬出来,累累的封条痕迹明显,箱体布满了磨损与磕碰划痕。
“你的疑惑我或许可以解答。由于他特殊的身份,老人死后的一切遗物都要经过内务委员部审查,后来安全职能被安全委员会接管,两边又因为移交产生了,额,一些争执”
医生缓缓说出的一些内容,就已足够让康杰米尔不寒而栗。
内务r委员部一般被称为内务部,而安全委员会又被称为kgb,相信在这里,没有人愿意和这两个部门扯上一丁点关系。
“罗
德佐夫医生,我觉得这里面的东西,还是由你们保管比较好”
康杰米尔仍在试图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毕竟他只是列宁格勒国立大学的一个普通大学生,在主修经济的同时试图攻读历史系,偶尔研究一些远东诸国的历史。
黑箱子被摆在了桌上,罗德佐夫医生也坐回了位置上,语气平缓地说道“不用想太多,这里面的东西已经经过彻彻底底的审查如今的它,比这街上大多数人的脑子和眼睛还要安全可靠得多。”
随着箱子打开,露出了一张张泛黄的稿纸,上面的墨色并未随着时间褪消,反而油亮到刺眼。
“说到底,这里面只是一些老人暮年的狂想,记载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意义。如果我能早到这座疗养院几年,我一定会建议卡尔迪老先生去做一下精神鉴定,避免他在漫长的疗养生活里可能产生的幻觉妄想。”
康杰米尔疑惑地拿过一张稿纸,审视着上面熟悉又陌生的字迹。在爷爷生命的最后几年,他与家里的联系便只剩下了杳杳书信。
这张纸用略显潦草的字迹,写着一段没头没尾的故事,似乎描写了一场激烈的战斗,白匪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部队,而英勇的政委带人埋伏在戈壁上,屏息等待着猩红的月光于荒漠上照耀,那将会是反击到来的时刻。
罗德佐夫医生以专业人士的角度说道“我猜测卡尔迪老先生是想写一本自传,可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