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巳时未半,耀眼的天光之下,两丈来高的杆顶飘扬着两面青旗,用黄色丝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神态威猛的雄狮,旗子随风招展,那头雄狮更是栩栩若生。
福州城熙攘的人群从西门大街经过时,惊奇地发现紧闭已久的福威镖局大门,正随着吱吱呀呀的推动声悄然敞开。
大门之内,林震南带着五位镖头坐在大院之中,各自都全副装扮屏息凝神,唯独总镖头还是一副儒商青巾,只是格外吩咐了府中闲杂人等不许到前院徘徊。
就跟约好了一般,就在福威镖局大门重开不久,西门大街的远处就响起了敲锣打鼓的热闹之声,极尽隆重地沿街走来,隐约能见到一支队伍昂首挺胸、神气爽然地前往福威镖局。
史镖头和郑镖头对望了一眼,抓着腰靠的手指不自觉地使了把劲,原本就紧绷的关节渐渐发白,才再次看向远处。
敲锣打鼓的队伍看似缓慢,行进速度却一点都不拖沓,很快就来到了他们的跟前,当头一人无需禀报就大跨步跃过门槛,吩咐手下系马卸车,将紧盖着大红绸布的牌匾抗进了院子里。
“震南贤弟,许久不见真的是想煞我也”
史镖头好奇很久了,一直就想看看当先领队的会是什么豪奢人物,能让总镖头看到信就心神不宁起来。
可让他失望的是,进门的人看着相貌英俊、谈吐儒雅,举手投足间优雅大气,倜傥不群,一边管林震南叫贤弟,实际上看着比林震南年轻了十岁不止,若不是眼周笑起时的细纹,根本不像中年之人。
“田相公林某也是神往已久,只恨不能一叙衷情,以至于昼夜难寝啊”
两人亲密地抓着胳膊,抱着肩膀,你退我请地慢慢向大堂走去,就像是相交多见的老朋友,丝毫没有硝烟气。
满脸胡子的郑镖头本来做好拔刀相向的准备,看到这一幕却傻了眼,悄悄拍着史镖头的后背。
“老史,总镖头这莫不是迎错人了难道不速之客今儿没来”
史镖头脸上堆起笑,向着一同进门的武林同道拱手行礼,瞬间化身为一枝迎客松,抽空才跟傻愣着的郑镖头说道。
“给我笑别胡思乱想,你想想前几天江道长来的时候,总镖头有这么肉麻吗”
林震南走到大厅,将对方请进了尊客的位置,才捏了一把汗,心中暗叹竟然真是这人过来了。
田归农,天龙门北宗掌门,因相貌英俊人称“田相公”,一手家传剑法出神入化,近年来在江湖上风生水起、左右逢源,更是组建起了遍行南北的标行队伍,一年前与林震南在江阴就碰过一次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龙门北宗久处关外,兴起时间也不算长,却和同样龙兴关外的建州人关系匪浅,他今日恰逢其会地猛龙过江,想必来者不善。
“震南贤弟,这次为兄不远千里送来这块牌匾,只为给你这福威镖局添色些许,却没带别的礼物,可不要嫌弃为兄寒酸呀”
田归农笑得很是亲切,依依不舍地抓着林震南的手,抬眼看了一圈大堂,“总号美仑美奂,可见你这镖局生意越发红火了”
林震南惶恐地摆手,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多谢田兄厚爱,福威镖局只是小本生意,多亏了江湖兄弟们的抬爱,才能苟存下去,哪有本事称什么盟主呢论武功、论资历、论根底、论人脉,我林震南不过萤火之光,安敢与皓月争辉”
听到了林震南的推辞,田归农压下了些许脸上笑容,劝慰般地拍着对方的手臂。
“贤弟何必过谦,福威镖局横盖湖江两广,镖旗所到万无一失,你为人由公正端允、大小所决无比平服试问这盟主不由你来坐,难道由南少林那帮叛贼拿走吗”
田归农说到这里,还鼓励般地看着林震南,“这也是朝廷的一番厚望,史无前例,震南贤弟可不要错失良机啊”
随着田归农的手下猛然掀开横匾,竟是“黑漆金字一块玉”,没有任何边框装饰,仅以黑漆为底、描金作字,堂皇写着“南绿林总盟主”六个隶字,蚕头燕尾、雄放态肆
林震南连忙闭口不言,因为他已经看见横匾落款的一方印刻,竟然是出自顺治的私章。这时候万一说错话被拿来做文章,轻易一个罔上轻慢之罪都吃不了兜着走。
对方竟然如此王炸,倒是让林震南始料未及。
原先如果是江湖行为,自封一个武林盟主、绿林元帅,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他坚辞不受没人能奈何的了他。
可换成清廷的钦封,哪怕是未经内阁许可的中旨,也是个危险至极的讯号。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对方给的帽子这么高,脑袋不够硬的话,可就两个一起落地了。
“这这”
林震南心思电转,装作讷讷不能言的模样,良久才看着田归农。
“皇上如此厚爱,林某何德何能福威镖局绵薄之力尚未敬效,我非得陨首上报,才能表达万一之情”
然后话锋又是一转,语音渐渐激昂,“今日得此御匾实在惭愧,林某必定谨藏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