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的看着殿中众人。
他很清楚,这件事不是小事情,也不是沈毅几句话就能按下来的事情,要不然十年时间,洪德帝也不至于没有做成。
沈毅话音刚落,就有官员站了出来,大声道“如今朝廷里,大半不赞成迁都,沈侯这话,是要将朝廷里的大半官员,统统治罪吗”
“北迁之事,事关重大,要从长计议,沈侯虽然功劳莫大,但是这事也不是沈侯几句话,就能定下来的”
一时间,朝堂上开始吵吵嚷嚷起来,德庆殿里,乱作一团。
沈老爷扭过头去,瞥了说话的众人一眼,只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朝廷里再一次鸦雀无声。
终于,御史台里有一个二三十岁的官员,顶着沈毅的目光站了出来,他咬着牙看向沈毅,大声说道“沈侯在北方经营十余年,如今北地诸军,皆是出身自淮安军,皆受沈侯节制沈侯爷已经是北境的地主了”
“如今沈侯犹不自足,还要返回建康,撺掇迁都之事”
“我大陈朝廷,要是搬到了北边,朝廷上下,岂不是统统落入你沈七掌中”
他大声说完这几句之后,又看向皇帝,大声道“陛下,沈七居心不良,请陛下明察”
皇帝闻言,也皱了皱眉头。
朝廷迟迟没有迁都,这的确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北境诸军皆受北直隶总督府节制,也就是由沈毅统属,如果朝廷搬到了北边,进了燕京之后,沈老爷将燕京大门一关,城头变幻大王旗,那么大陈说不定一日之内就会改名换姓,从此之后就改姓沈了
只不过这个原因太过敏感,虽然很多人心中是这么想的,但是当着沈毅的面,无人敢这么说。
如今,终于有一个愣头青,当着朝廷所有人的面,将这几句话给说了出来,挑明了这个根由。
沈老爷面无表情,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御史台的御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昂着头,大声道“下官御史台监察御史孟敬”
大陈的科道言官是有特权的,比如说这五品以上才能参与的朝会,御史台的七品监察御史,就可以与会,并且可以风闻奏事。
沈老爷不紧不慢,淡淡的说道“哪年的进士”
这个年轻的监察御史,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但是气势依旧不输,开口道“洪德二十三年的进士”
沈老爷掰着手指算了算,然后冷笑了一声“知道我是哪一年的进士吗”
“我是洪德七年的进士。”
“就凭你。”
沈毅冷声道“沈七也是你叫得的”
这帮子文官,向来看不起武官,哪怕这种情况因为沈毅的原因,在洪德一朝有所缓解,但是依旧非常严重。
因此对付文官,就得用文官的路数,用文官的规矩。
沈老爷是正经的文官出身,而且因为他十几岁就中了进士,现在二十多年过去,哪怕是论资排辈,他在文官里也是比较老的一批了。
按照科场上的规矩,进士之间要叙年谊,孟敬刚才义愤填膺之下的称呼,的确太不应该。
孟御史握紧双拳,咬牙道“沈侯爷,下官刚才一时激动,称呼可能的确有些不当,但是今日朝会上,说的不是年谊称呼这些小事,你还没有对下官刚才的话给出分辩”
沈毅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个小御史,面无表情道“沈某不知道你是自己想要站出来说话,还是背后有人指使你这么说话,但沈某现在就可以答复你。”
“我沈七若是对朝廷有什么异心,你这会见我面的机会都不会有,更不可能在朝会里,对着我大呼小叫。”
“这样。”
沈老爷幽幽的说道“咱们今日当着陛下,与朝廷诸公的面前打个赌,如果朝廷北迁之后,我交还兵符返回南方,你孟御史”
“夷三族。”
“敢不敢”
孟敬两条腿都打摆子了,但还是拉不下面子,握拳道“那如果沈侯真的有异心,下官如何才能夷灭沈侯三族”
“你无有资格,与沈某人平等对赌。”
沈老爷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损沈七真有异心,将来史书上记上你与我打赌这一笔,能将我脸上抹得更黑一些。”
“仅此而已。”
“你”
孟御史勃然大怒,抬头看向皇帝,拱手道“陛下,您听见了,沈沈侯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够了。”
洪德帝皱着眉头,冷眼看向孟敬。
“你一个七品御史,当着朝廷的面,诽谤污蔑本朝第一功臣在先,当面辱骂在后。”
“朕这十年,是不是对你们御史台,太过放纵了”
御史大夫严崇道闻言吓得一哆嗦,直接跪了下来,叩首行礼“陛下恕罪”
皇帝扫了朝堂一眼,缓缓说道“今日议事,虽然是各抒己见,但不是让你们借机诽谤功臣的,孟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