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几个月时间过去,时间来到了洪德七年的八月底。
秋风吹拂建康城,留下了满地黄叶。
这一天,陆安世父女与沉毅的父亲沉章一起,结伴离开建康一起返回江都,主要是回去筹办两家的婚事。
眼看就要到九月份了,距离两个人成婚其实没有多长时间,沉章自然要回去准备,而陆夫子也因为久离江都,很是想念甘泉书院,正好跟着回去。
赵昌平多次挽留,也没有能够把这位老朋友留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在户部干了许多年副职的赵侍郎,在八月上旬终于转正,现在已经就职户部尚书,成为了朝廷的大九卿之一,也就是俗称的地官尚书。
仕途走到这里,虽然没有走到尽头,但其实也没有太多进步空间了,赵尚书前面的路,也只剩下了议事堂的那五个位置。
不过六部尚书权柄甚重,即便议事堂是六部的上级,很多事情也要跟这几位尚书商量着来,不会很强硬的直接下命令,足见六部尚书的权重。
此时,这位新任的户部尚书难得的没有去户部上班,而是带着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婿,一起来到了建康的东城门相送故交。
一起来相送的,还有陆夫子在建康的几个学生以及沉毅沉司正。
城门口,赵昌平与陆夫子互相拱手,这位新任的户部尚书看向陆安世,长叹了一口气“此番分别,不知道何年再见了。”
相比较来说,一身宽大袍服的陆夫子倒是洒脱得多,他笑着说道“昌平兄不必悲伤,哪天你告老致仕了,在家乡住些日子,便回书院来,我把这个山长的位置让你,到时候你我兄弟二人,便可以在书院携手治学了。”
赵昌平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有女婿宋应,回头微微叹息“近些年齿牙脱落,白发频生,未知还有没有济中说的那一天。”
说完这句话,他也笑了笑“不过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回书院去寻济中你,也不必让我做什么山长,只在书院做个普通先生就是,能给书院教几个后生出来,也算是报答当年书院的教导之恩了。”
两个老朋友说了一会话之后,陆安世忽然看向北边,叹了口气“昌平兄,如今弟已经是在野之人,本来不该问朝堂中事,朝廷里的事情,愚弟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家国大事,心里还是牵挂得很,问兄长一句不该问的”
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开口问道“两淮战事”
赵尚书乃是朝廷里的大九卿,皇帝陛下召人议事的时候,除非是只召几位宰相,但凡扩大一点议事的规模,他都是要去“开会”的。
因此,他知道的自然会比寻常人多得多。
赵尚书扭头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晚辈退后几步,等这些后辈都离开之后,这位地官尚书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快打完了。”
他情绪有些低落“已经入秋了,马上就会冷起来,估摸着再有半个月,齐人就会退兵。”
陆夫子怔怔的看着赵尚书“当真是因为天冷才退兵的么”
“嗬”
赵尚书的表情有些苦涩“哪里会有这么容易是把前任礼部侍郎裴元派去燕都了,几番波折,才把这件事情谈下来,定的是要咱们送五万匹丝绸,十万匹绢布,二十万两银钱以及一些仆从送到燕都去,他们便罢兵休战。”
说到这里,他这个户部尚书闷哼了一声“愚兄最近就在忙着给齐人准备这些东西。”
陆夫子愣住了。
他看向赵昌平,目光里有些哀伤“这不是上贡求和么”
“里子上是。”
赵尚书语气里有些无奈,开口道“不过裴元这个人巧舌如黄,按照他的说法,咱们给齐人的这些东西,明面上是叫做”
“聘礼。”
听到聘礼两个字,陆夫子瞪大了眼睛,声音也大了起来。
“莫不是要立那齐人女子为后”
“那不至于。”
赵尚书无奈叹气“只是贵妃而已,不过还是要给齐人下重礼,”
见陆夫子脸色不好看,赵昌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济中不必难过,这几年咱们陈国风调雨顺,也没有大的灾殃,钱库里不缺钱,这点东西”
“不算什么。”
陆夫子脸色难看,闷声道“今年他们来打一回,捞到了好处,那明年还来不来”
“北边也没有听说打了败仗,怎么就能如此窝囊”
“裴元是杨敬宗的学生。”
赵尚书无奈叹气“这位老宰相,在朝廷里的影响力依旧很大,估摸着要年时间,朝廷才能慢慢消抹掉他的影响力,济中,前线仗打的不好,陛下那里也有各方面的压力,你”
“须得体谅朝廷。”
“我一介山野之人,我体谅不体谅有什么要紧”
陆夫子原本要回乡的好心情,这会儿已经败坏殆尽,他对着赵昌平拱了拱手,眼睛有些泛红“昌平兄,你是朝堂中人,我与你多说也是难为你,这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