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知县这番话,说的是很讲究的。
他说的是“陈知府”对这些粮商不客气,并没有说他本人对这些粮商如何如何,这句话就是告诉这些粮商,这件事虽然是他冯某人在办,但是实际上是陈府尊要求的,跟他这个江都知县没有什么关系。
说完这句话之后,冯老爷看了看在坐的十来个粮商,然后把目光放在了一个跟他身材类似的胖子身上,微笑道“马员外,江都粮行之中,数你马家的生意最大,你先表个态。”
马员外名叫马晋,是江都乃至于整个京畿都首屈一指的粮商,这一次江都粮价暴涨,也是马员外牵的头,目的很简单,就是从百姓头上拿回朝廷“买粮”的亏空。
听到冯知县点名,马员外缓缓站了起来,他先是对着冯县令拱了拱手,然后开口道“县尊老爷,非是我等要涨价,实在是朝廷从江都买走了太多粮食,咱们几个粮行各自也没有粮食了。”
马员外长叹了一口气,面带忧色“朝廷花钱买的我等的粮食。本来就算没粮食了,不卖也就是了,可我等实在不忍心见到父老乡亲挨饿,只能花钱去外地购粮。”
说到这里,马员外看了一眼冯县尊,又长叹了一口气“县尊老爷也应该知道,这一次朝廷买粮,不止从咱们江都一府买,整个京畿乃至于附近的省份,都给朝廷供了粮,咱们江都缺粮,隔壁州府没有不缺粮的道理,想要买粮,就只能去其他省份去买。”
“老爷,山高水远呐。”
马员外面带忧色“不要说买这些粮食要花多少钱,就运到江都的价格,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县老爷,您是外地人,府尊老爷也是外地人,可咱们这些粮商可都是本地人呐”
马老爷痛心疾首道“我等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将来县尊老爷您与府尊老爷高升外地,我等也还是要在这里生活,要在这里做生意的。”
“但凡有一点办法,我等怎么也不可能去涨粮价,去祸害自己乡亲”
马员外这番话,说的很是漂亮。
其他的粮商闻言,纷纷站了起来,随声附和。
有些人更是连连点头,拍掌道“马老爷说的是,我等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可能这样涨价”
“归根到底,还是朝廷买粮”
有人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冯老爷本来正老神在在的喝茶,同时在心里鄙夷这些奸商,听到了这句话之后,这位县尊老爷缓缓站了起来,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些粮商,冷声道“是谁说全因为朝廷买粮是想诽谤朝廷吗”
这个罪名就有些大了,一时之间在座的所有粮商统统偃旗息鼓,不再说话了。
冯知县面无表情,沉声道“朝廷是买粮,又不是跟你们征粮再说了,朝廷买粮,也是为了抵御北蛮,北蛮要是南下了,你们一个个统统沦为亡国之奴”
“这个时候谁敢诽谤朝廷,不要说陈府尊,本县也不可能坐视不理,诸位即便家大业大,恐怕还没有到能对抗官府的地步罢”
“不敢,不敢”
马员外连连摆手,他看了冯老爷一眼,小声说道“县尊老爷,但是这件事总要有一个解决的法子不是我们现在卖粮的价格,基本上都是底价了,有几家粮行,还是贴本在卖,如果官府一定要我们回落粮价,即便我等有一些家产,恐怕补贴不了多久就倾家荡产了,若非要如此”
马员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行们,长叹了一口气“若官府非要如此,我等就只能暂且关了粮行了。”
马员外话说的虽然谦卑,但是话里的态度却十分强硬,他的意思很简单,你官府如果不让我们卖高价粮,我们便索性不卖了,现在粮价虽然高,但是好歹还有粮食可以买,一旦他们不卖粮食了,不出十天,江都城立刻就要乱起来
冯县尊面无表情,冷声道“马员外这是在威胁朝廷”
“不敢。”
马员外回头与几个粮行东家对视了一眼,几个人纷纷从袖子里掏出钱庄兑票,两只手拿在手上,递在了冯县令面前。
马员外低着头,恭敬的说道“县尊老爷,您到江都四年多了,我等没有短过对您的孝敬,只是这件事实在是不好办,您看能不能宽限一些时日”
他很会做人,继续说道“当然了,我等也不敢让官府为难,我们会降粮价,只是降的可能不多”
“眼见就要秋收了,等秋收之后,粮价绝对会回落到原先的价格”
“秋收”
冯县令看了一眼这些钱庄的兑票,然后瞥了一眼马员外,淡淡的说道“现在还未到六月份,秋收少说也要八月底,九月份才能开始,马员外的意思是,你们还要涨价两三个月时间”
说着,他又瞥了一眼这些兑票,继续说道“再有,不要胡说八道,本县从未收受过你们的什么孝敬。”
“你们给本县听真了”
冯县令虽然是个小胖子,但是现在严肃起来,说话倒也有了几分气势,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这一次朝廷征粮,非在江都一府,别的府怎么没有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