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蕴瞪大眼睛,来不及反应,腰身便被人束紧,紧接着落入那扑面而来的夹带着血腥气的怀抱里,从墙头轻飘飘跃下。
裴獗将她放在地上,没有说话,走近大门。
“让开。”
四个侍卫刚把石头挪开尺余,看到大将军过来,愕了片刻,就见裴獗走过来,双手抱住石头
一用力。
砰的巨响,石头被甩出了一丈开外。
众人
冯蕴上前想说点什么,裴獗却没有给她机会。
“蕴娘,准备撤离。”
冯蕴微微意外,“我们要离开并州城”
裴獗嗯声,来不及跟她解释,只道
“有重要物什,赶紧收拾。”
他记得她很宝贝那些书。
冯蕴接触到他的视线,心里窒了下。
“我早就收拾好了。将军,我大兄尚在城头,你可看见”
裴獗看着她,“是温将军为我打开的城门,他此刻领兵去了北门开路。蕴娘,有劳了。”
冯蕴心里微微颤了下,“那我们为何要走”
裴獗道“邓光为齐军打开了东门。城门一开,不出半个时辰,萧呈就会带兵杀进来”
冯蕴大惊。
邓光跟萧呈当真有勾连吗
“我们剩下的兵马,不足以抵挡齐军主力”
裴獗低低嗯声,“我们吃掉了寇善部,那是齐军精锐,萧呈王师,他定会不计代价的报复。”
冯蕴很是欣喜。
可马上又担忧起来。
这次打败萧呈的王师精锐,靠的是出其不意和伏兵偷袭,但要在正面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双方的人数差距过大,尤其邓光大开城门迎敌,并州已然失去了防御屏障
以少胜多需要借助天时地利,而现在摆出了明棋,再在并州城里与齐军主力会战,那便是愚蠢。
冯蕴点头,“好我们马上撤离。”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说话时都用的“我们”,是下意识捆绑在一起,与萧呈分出来的敌我。
离开行营别院的时候,裴獗让冯蕴先上了马车。
“合上帘子,不要看。”
冯蕴微微皱眉,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片刻,外面便传来裴獗冰冷的声音。
“杀了”
“一個不留。”
冯蕴心头一震,闭上眼睛。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痛哭求饶,震耳欲聋。
马车帘子无风而荡,只片刻,鲜血的腥臭味儿便冲入了鼻端。
凄厉哀嚎很是冲击人心,但现场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
昨日还在并肩作战的兄弟,只因选择不同,今日就走上截然不同的路黄泉路。
这是背叛者的下场,裴獗不会手软。
尤其眼下情形,一杀了之,是最好的处置办法。
别院门外血流成河。
石狮子的脸上溅到鲜血,两只铜铃样的眼睛红丝丝的,很是瘆人。
一阵血腥的惨叫后,安静下来了。
人也杀光了。
邓光被押到裴獗的面前。
“跪下”左仲踢他腿弯。
咚邓光腿脚软下来,扑倒在地,身上全被鲜血染红。
从头到尾,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头发垂落在脸颊上,好像一具死透的尸体。
“邓光。”裴獗声音微沉,“你可有话说”
邓光满头乱发,慢吞吞抬起脸,“成王败寇,没什么可说的。”
裴獗道“我记得你有一稚子,出征时尚在襁褓”
邓光原本平静的面孔,当即变得狰狞起来,怒目而视,仰头在左仲手里挣扎着,声音激动得颤抖。
“裴獗,你要做什么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担,你将我大卸八块五马分尸都不为过,稚子无辜啊”
裴獗上前两步,低头,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李宗训许了你什么好处”
邓光紧紧闭着嘴唇。
“说”裴獗突然抬脚一踹。
邓光胸膛受力,一股血气在心口横冲直撞,哇的一声便吐出鲜血。
他双眼赤红的抬头,“大将军一职。还有,大将军拥有的一切。”
还算老实。
裴獗沉默片刻,点点头。
“我会留下你的孩子,让你夫人改嫁。”
说罢大步离开,跨上马背,手微微抬起。
背后,血光冲天而起,一代战将死于马下。
裴獗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走到冯蕴的马车边上。
“出发。”
离开并州的时候,太阳终于从云层里探出了头。
城外的空气,清新得仿佛带着露水的潮湿。
队伍很安静,冯蕴除了听到马车的轮子发出的轱轱声,以及马儿偶尔的几个响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