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
风拂广袖,云过玉带。
重峦叠嶂间,无边朝霞艳红似火,袅袅薄雾又轻又慢地于他眉眼处流连不去,给那初初彰显出来的半抹戾气晕染上几许柔和。他佩剑缓步而行,瑶林琼树,簪星曳月,再好的画笔也难描其三分意韵,不是神仙,却更胜神仙。
更甚者,在拂珠心里,他就是神仙中人。
万千霞光璀璨,不及当日他一曲凤求凰。
这是拂珠的意中人。
喜欢了百年,爱慕了百年,痴迷了百年,追逐了百年,日日夜夜心心念念全是他。
拂珠不知有多想与他结为道侣。
确定乌致从头到脚都完完整整的,没受什么伤,拂珠正待冲他扬起笑脸,就见诚如婢女所说,乌致这次是带了人回来的。
他身后跟着名少女。
根骨不显,周身亦无任何灵力波动。是凡人。
拂珠略略垂眸。
这是她第一次见乌致带人进楚歌峰。
拂珠没有立即询问。她如过去每次一般,对乌致道“你回来了。”
“嗯,此行还算无险,”在拂珠面前站定,乌致示意少女上前,“这是秋水。秋水体弱,她在楚歌峰这段日子,你多照看她。”
又解释说秋水因出生时过于虚弱,动辄就会没了命,长辈们便求了仙家手段来延缓她的生长。所以到得如今,她虽尚未修炼,但观之仍是二八年岁,与同辈的修士并无差别。
他没说秋水是他的什么人。
拂珠心中作何想法不得而知,只应“我知晓了。”
此番说完,少女对拂珠行了个凡间的礼节。
身姿纤瘦,体态娇怯,俨然弱不禁风。
她直起身时微微蹙了下眉,似是忽然有些不适。乌致见状,立即问哪里难受。
拂珠沉默看着。
很快,少女眉头舒展开来,摇头说并无大碍。她转而问拂珠,细声细语的“可是凝碧姐姐我姓楚,叫楚秋水。”
拂珠道“楚姑娘。”
楚秋水闻言,剪水双瞳一弯,唇边也挽笑意“我在路上常听素和姐姐说起凝碧姐姐,说凝碧姐姐是大管掌管楚歌峰的这楚歌峰这般大,能管得一峰上下,凝碧姐姐好生厉害。”
她虽及时改口,但拂珠焉能听不出她原本要说的是大管家。
果然只要她不在,素和问柳就会不遗余力地搬弄是非,以致于连初来乍到的楚秋水都以为她担任着楚歌峰管家一职。
恐怕素和问柳早忘了她其实是越女峰的人吧
拂珠淡淡睨了素和问柳一眼。
似是有所察觉,仍低着头的素和问柳脑袋登时垂得更低。
“楚姑娘过誉了,”拂珠简单回应了,终于将琴囊递向乌致,“我刚做成的琴,你看看可还合你眼缘。”
“送我的”
乌致施以灵诀净了双手,郑重接过。
许是先前在飞舟上远远望见抱着琴的拂珠时,就认定琴是要送他的,才会有连琴侍都不得先他触碰的那一幕。见猎心喜,脱俗如乌致亦不能免俗。
他甚至根本等不及回洞府。
那聚在眉间的半抹戾气于琴囊到手时彻底散去,他席地而坐,挥袖布置了一道挡风拦尘的屏障,又反复施展除尘清扫的灵诀。
如此三番,己身和周遭都干净得不能更干净,他慢慢抽开系带,将琴从琴囊里取出。
这把七弦琴采用的是乌致最为擅长的剑式,上板梧桐,下板梓木,古拙深邃似石中重剑,每处皆打磨得光滑如镜,堪称完美。即使是不懂琴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琴能够制成,绝对花了大工夫。
乌致修长手指轻轻抚过琴身。
指尖最终停在丝弦之上,轻轻往内一勾,顿时极厚重的一声鸣响,若旷野雪原,松沉悠远。
他不禁赞道“好琴。”
拂珠一下笑开“你喜欢就好。”
瑰丽日光倒映在拂珠眼底,她整个人瞬间由静转动,变得灵动灿烂起来。明明还想再与乌致多说会儿话,她却忧心他赶路疲乏,催他回洞府歇息。
乌致颔首。
他随口吩咐了众弟子,便抱起这把新得的琴,带楚秋水往峰主洞府的方向去。
主人都走了,素和问柳自发快步跟上。
直至再望不到乌致的身影,拂珠收回目光,却听飞舟上传来阵阵喧哗。
就见飞舟下的那些弟子不知何时与飞舟上的混在一起,挤挤挨挨地凑在最高处,争相探头往哪里看,七嘴八舌道“我就说楚姑娘与峰主是一对你们看,他二人连背影都这么般配”
“那自然。楚姑娘温柔可人,又善解人意,与峰主正是良配。”
“听你们这话,楚姑娘比凝碧道君要适合峰主”
“你是这趟没跟着去,没能亲眼见着,峰主待楚姑娘那绝对是呵护有加。两人只要在一处,说是如凡间那些新婚燕尔的小夫妻般,浓情蜜意、耳鬓厮磨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