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子林说道:“胡虏何年盛,神州遂陆沉,胡虏与我汉民不同文同种,岂可为中原正统,明朝承袭宋朝,一脉相传的汉家政权,是为中原正统!”
“胡虏何年盛,神州遂陆沉”出自儒家炬子朱子(朱熹)的《感事书怀十六韵》,说明胡虏占据中原,神州陆沉,对胡虏深恶痛绝,坚决反对。
此言一出,他那边的文人儒士纷纷赞成,严斥胡虏岂可为中原正统,其人与华夏子民并不同文同种,乃鸠占鹊巢,窃据神州,居然以中原正统自居,而将南人为主的宋人斥为南蛮。
“汉夷之争”再现,在中原境内各色人等,都形成了“国人认同”,生于兹、长于兹,国朝之下即为国人,华夷正统观逐渐转变为“文化地理”标准,即占据其地而又尊其文化传统,即可为正统继承人。
他们既为正统,则长江以南的宋人自然成了蛮夷,如今代子林及其门人反水,斥胡虏是蛮夷,尊南朝为正统,这下白尚典这边的门生弟子不干了,否定胡虏,同样是否定治下汉人就是他们,他们坚持“能行中国之道则中国之主”的论调,最终形成了一种普世儒学,不再有任何的族群背景考虑。
不过,代子林使出一招杀手锏,让诸儒士纷纷闭嘴,甚至连白尚典这方声调也低了许多。
代子林说道:“金人开科举,录取汉人难上高位,至于蒙元,连科举都不开,岂可称为尊儒!现在朝廷……”他说到朝廷时拱手以示崇敬,继续道:“……欲开恩科,此乃文坛盛事,吾辈不可错过。”
原来如此!
说一千道一万,不及丢出一根肉骨头,金人开科举,虽说中举汉人难上高位,可科举就是科举,带来好处。
至于蒙元糟糕至极,由于贵酋的掣肘,忽必烈始终无法开科举,从而成为了蒙元的致命之处。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宋代汪洙《神童诗》写出了开科举的好处,虽说科举的录取率不高,但给了读书人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尤其是汉人朝廷,君看为宰相,必用读书人!
所以,大家想到科举的好处,无不怦然心动。
江镗先前也透露过朝廷欲开恩科的风声,奈何大家不信,满心疑虏,怕的是他一个外来统治者的代表,假传讯息,一旦大家从了他,将来又不是,那就尴尬了。
如今本地大儒出面为他背书,说确有恩科,形势截然不同,因此明伦堂内诸多文人纷纷发言,表示坚决拥护新朝统治,此为华夏正统,就连白尚典这边的门生弟子亦有数人附和。
没办法,恩科太香了,江镗趁热打铁,说科举是大明天下的科举,功名放到哪里都有效。
意思是说在青州中举后,哪怕鞑子卷土重来,举子逃到大明其它地方,一样算功名。
所有的大明子民,都有考科举的权利,换言之,青州读书人逃亡后,在大明其它地方落籍后,亦可参加科举。
白尚典势孤,会议结束后,他深责代子林,怪他食言而肥,问他将来蒙古军打回来时,他将如何,难不成做“三姓家奴”?
原来,数日前,白尚典曾与代子林沟通过,双方确定杯葛江镗,大家步调一致,不出仕,不合作,没想到代子林不和白尚典商量,忽然改弦易辙,这不是害人吗
代子林赔笑道:“我也是昨天才接到济南的一个好友的信,信中说起济南已经开了县试,录取秀才,并计划开府试,之后就是院试,再就是廷试了。”
明朝科举考试相当规范,实行四级科举考试顺序,依序开科取士。
为表示诚意,代子林还透露他好友信中所言,即新朝除了科举考试,还开办大学,学制四年,大学招生亦要经过严格的考试,不亚于科举。
大学毕业生属于精英教育,出路相当好,如东南大学就是当朝皇帝担任名誉山长,学生均可称呼他为“先生”,即学生为天子门生!
无论如何,新朝对于读书人的出路是大大地拓宽,代子林损了白尚典一句道:“我也得为门人们谋个出路嘛!”
谋个出路
就卖了我!
白尚典心中破口大骂,回到府中对门人道:“代伯吉(代子林的字)这么出卖我,就不知道南人(中原地区对南朝汉人的蔑称)出卖换帖弟兄,又会有些什么好处?”
白尚典和代子林关系非常好,两人同师学儒,是斩鸡头烧黄纸的换帖弟兄,代子林却在关键时刻,上演了一出“塑料兄弟情”,反手出卖了白尚典。
南人的“好处”是青州正堂江镗向皇帝保奏代子林为青州府“同知”,即知州的副手,权高权重,青州城的二哥。
结果皇帝行在辅臣的江万里赞同儿子的申请,皇帝诏书同意,代子林即为青州府“同知”,正五品高位,属于朝廷官员的中层位置。
这样的事情只有战争时期才出现,平时官员们按部就班地升迁,自成体系,哪怕是皇帝亦不能把一个低级官员骤拨高位。
其实江镗之前已有笼络过代子林,言称保奏他为青州地方高官,言之恳切,令人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