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湖城头上,观战的知州陈宗礼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心中某种信念轰然倒坍
为什么那些投降鞑子的九江水师居然能够抗拒天军,虽说北风让事情产生不可控的偶然性,然而要是前九江水师一开始就兵败如山倒,辄仗都不用打了。
他们顶住了安庆水师的强力攻击,最终取得胜利,难道真的是他们得到了天佑
还有安庆水师,朝廷花了多少钱给他们,军人的工资保证,军人的伙食可以,军人的装备和船只最好,胜于其他军队,甚至连京城
安庆水师可是顿顿有肉吃的
宋朝虽富,但也只能保证中高级军官顿顿有肉吃,安庆水师仿照四川水师去打造,四川水师顿顿有肉吃,乃是他们吃杂菜夹肉的肉臊子,因此安庆水师只要供应得上,就有肉臊子,保证顿顿有肉吃,花费的成本巨大,然而打成这样子,连一支军心涣散、乏人指挥的敌方水师都打不过,太丢脸了
陈宗礼与安庆水师有交集,甚至前往安庆水师检查过工作,知道安庆水师根本没把鞑子当一回事,他们防范的是长江上游的川军或者中游的京湖军队,怕他们万一当中出了个野心家,从长江顺流而下,届时,被朝廷牢牢控制着的安庆水师就要担负起对抗那些人的使命来。
如今看来,安庆水师就是个笑话,别说他们对付实力劲爆的上江中下游军队了,他们就连一支乌合之众组成的水师也打不过
我大宋,休矣
陈宗礼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在众人而前流下泪水。
而整个芜湖城的军民失望无比,伤心、沮丧,要不是正好鞑子的签军在城下耗光用尽,四下忙着搜罗新的兵员,乘机前来攻城的话,一定能拿下城池。
此战在兵马都监康纪恒看来,芜湖城的攻防仗打到这样子,也是可以的了。
吕文德与高达先后兵败,看似强大的安庆水师也吃了败仗,反倒是他与陈宗礼知州统领的地方军队在芜湖城一再挫败鞑军进攻,抵抗鞑子大军这么久,相比之下,他已经对大宋尽到职责,功劳胜过了其他人。
康纪恒是个老兵油子,滑头鬼,先前他硬着头皮作战,现在面临兵败被杀的危险时,他想跑路了。
他不敢投降,不想做二姓家奴,但他更不想与城同殉,为国牺牲,现在突围,就是其时
逃出去,他不怕官家追究,只要官家还要脸的,不但不能惩罚他,还要褒奖他。
换作是其他各路宋军胜利,他弃城而逃,则不会有好果子吃。
然而,当康纪恒与陈宗礼谈起乘着鞑子水师打完大仗,伤了元气,对芜湖的水路控制不严,我与你走水路突围时,还是遭到了陈宗礼的严词拒绝。
陈宗礼振振有辞地道“我们既食朝廷俸禄,负有保家卫国的职责,现在国家危难中,只有死战到底,为国尽忠”
“何况,朝廷有令,地方官员守土有责,失土必受朝廷严惩,我们决不能弃守芜湖城,既是为了芜湖城父老乡亲的性命,也是为了你我的前程”陈宗礼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康都监动摇了,那可不行,他还得依靠康都监的军事才能去抵抗鞑子呢。
先前康纪恒很佩服陈宗礼的风骨,现时看来,就是迂腐不堪。
他直言不讳地问陈宗礼道“陈知州,你的官大,还是吕文德的官大”
陈宗礼一楞,回答道“自然是吕安抚的官大”
吕文德与陈宗礼同有知州头衔,但吕文德管辖的是数州,并且吕文德有淮西安抚使的职位,还是伯爵,自然是他官大。
“咳,我的陈知州,吕文德与鞑子打仗,打了败仗,他干嘛不死战不退,他干嘛不为国尽忠他的官比你大,食的朝廷俸禄比你多,你倒是说说看”康纪恒的道理说得陈宗礼哑口无言,勉强道“吕安抚尚有退路,他退兵是利于再战,我们芜湖则不同,只有坚守到底,绝不投降,也不能弃城”
无论康纪恒好说歹说,但陈宗礼的头摇得象拨浪鼓,他说道“真要出城,你我有军队保护没问题,可满城父老乡亲可就倒霉了,他们逃不出去,必遭鞑子屠戮,你我之过也”
看康纪恒脸色铁青的样子,陈宗礼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道“兄弟你真要出城,我不阻你,好自为之吧”
陈宗礼虽心中对朝廷和官军失望,然而他多年读圣贤书下来,以民为本,他知道芜湖城很难守下去了,他考虑的是城破之后,他将挺身而出,承担一切责任,希望鞑子能够放过其他人
康纪恒劝说失败,回到自己的居处,气得他摔杯砸台,十分恼火。
其妾康余氏在旁劝说官人消消气吧,康余氏年纪二十出头,美而慧,乃是半耕半读的家庭出身,父兄读书但未能进学,家庭困难,遂收了康纪恒丰厚彩礼,嫁入康家为妾,这次康纪恒从宣州出兵,也带了她来侍候。
康余氏乃是天足,行走方便,事实上,孟之祥一系的军政官员们,多喜欢天足少女,嫁入他们家中的天足少女不是少数。
军队开拨,不可携妇人同行,带着家眷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