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中军的路上,孟之祥一直琢磨着军中夜会。
说起来,孟家军老大孟珙是个极有本事的人。
当时为了抵抗金军,孟父宗政召集了二万壮士,组成“忠顺军”。
所谓的壮士,实际上不乏绿林好汉、囚犯、盗贼、骗子手等等,桀骜不驯者居多,他们打仗勇猛,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孟宗政却可以把他们管得服服妥妥。
孟宗政去世以后,朝廷为了分化孟家军,就把忠顺军交由许州铃辖江海统帅。
但是军中将领多有不服,一时军心摇动不安。京湖制置司不得不改派孟珙接管忠顺军。孟珙将忠顺军分为三个军,因其治军有方,很快就平息了摇动的军心,令行禁止,官兵俯首听命。
可见孟珙对于军队的管理,还是相当有一套的,他治军手段不少,有一个手段那就是军中夜话。
孟珙白天在外带兵,晚上回到大营,就会盘腿打坐。有时候他也会召集副将以下五七十人,聚在一起,席地而坐。按照官职高低,从上到下各讲一段话,或者是眼前发生的事,又或者是市井的笑话,什么都可以说。但是有一样不能讲,那就是不能诽谤、攻击他人。
孟珙听到将领们讲的风趣的事,也会和大家一起开怀大笑,完全没有统帅的架子。
于是,军队上下,各将领之间,情谊融洽,没有将帅不和的现象。又因为其治下的各军之间没有隔阂,因此军队以外的人想要对他们使什么诡计,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
比如,某将说今天京湖制置司派了个虞侯来,对我说什么什么闲话。
于是旁人就会为他分析,那个虞侯不怀好意,说我们坏话哩。
这样一分析,别人很多手段都使不出了。
真不得了啊孟之祥暗暗佩服孟珙的手段
所谓的“沟通从心开始”,大家凑在一起一吐衷曲,说长道短的,不知不觉中,就把心中的怨气给消除了,有利于消除彼此的误会,确立互信的人际关系;有利于同袍之间熟悉,还能增加彼此的了解,叫得上名字,容易成为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营造出良好的工作氛围,增加了军中的凝聚力;对于某事大家各抒己见,就有利于协调军队成员的步伐和行动,确保成功
孟之祥初步了解到忠顺军的情况,那就是不甚富裕,经济上紧巴巴的,无法为军人们更好的物质条件。
军队就是朝廷的狗,朝廷养狗,既要养着,也不能让他们吃得太饱。
况且,忠顺军并不是朝廷的嫡系部队,朝廷用着忠顺军,也防着忠顺军,这对于宋朝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手段了。
没钱,孟珙想通过物质去收买军人们的路径行不通,他就另辟蹊径,通过种种经济外的手段去控制这支军队,军中夜话就是其中之一。
看来就是动动嘴皮子的简单事儿,但很多统兵官做不到。
文官不消说,宋朝祟文抑武,文官看不起武人,眼高过顶,想文官与武将们坐在一起开座谈会,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算有文官愿意纡尊降贵去与武将交流,也过不得朝廷这关你一个文官与武将们亲热地打成一片,文武勾结,想做什么
武将开座谈会更难,除开骄傲的武将看不起下属的原因之外,还由于武将里的大老粗多,话都说不直,来做心理辅导,哪有这等本事
孟珙却恰恰能这么做,他出身将门,曾祖孟安、祖父孟林都为岳武穆部将,其父孟宗政战功赫赫,虎父无犬子,孟珙勇冠三军,战功显著,众人信服这点很关键,只有打胜仗的将军才能够说话有力,否则任你口舌如簧,也说服不了别人。
他虽为武将,却有儒才,能够做诗,国学水平很高,因此他才可以召开军中夜会,别人学不来
且说孟之祥守时,提前到达了中军,看到那里一块空地上已经铺了数列的草毡,这就是座位。
列与列则放有一个个的火把架来光线,亲兵们正在沏茶,用的是粗瓷茶具,给每个人就一个粗瓷大碗,里面盛的是粗劣茶叶泡出来的茶。
可没有什么水果点心拼盘,只是简简单单。
看场的小军官被孟之祥认出是三太保孟之豹,他长得一副国字脸,粗壮凶恶,脸上一条长长的伤痕。
比孟之祥大不了多少,也是四年的“老兵”了,可见宋金战争的残酷。
孟之祥孟之璋上前与他打声招呼,孟之豹挤出一丝笑容道“七弟,听说你打得不错”
“侥幸啊,得岳王爷的保佑”孟之祥摇头道“当时打得很危险”
两人寒暄几句,孟之豹指引孟之祥孟之璋坐在了中间右边第一列的最后两个位置,说是四叔的吩咐。
军官们陆续来到,孟之祥认出坐在左首上位者有自己的便宜“三伯”,即孟家当家四兄弟的老三孟璟,此人与孟珙长得相似,看上去颇为精明强干,但现在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有数位军官,当中一人最近的名头相当响亮,他叫王坚,三十出头,仗打得不错,有勇有谋,很快就在忠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