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临风似笑非笑“那你还挺委屈。”
瞧起来相当单纯好骗。
同性相斥,总觉得男人皮囊下有种让他背后发毛的东西,钱伟强摸不准对方是什么意思,谨慎地放弃接茬。
“恐吓电话是你打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男人又跳到下个问题,“然后把手机丢在了烂尾楼”
钱伟强犹豫两秒“对。”
放眼整个计划,口头恐吓是其中最“无害”的一个环节,不确定是否被监控拍到,他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撒谎,破坏自己坦白从宽的人设。
贺临风“一个人”
钱伟强“是。”
“施红他们害怕在仓库打电话会被定”
“为什么不报警”缺失的碎片补充完整,贺临风打断对方的滔滔不绝。
忙着甩锅的钱伟强愣了愣“啊”
“为什么不报警”好脾气地,贺临风重复,“你说自己杀害李明的行为是出于被施红威胁,但在往返烂尾楼的时间里,你都是一个人。”
“没有刀,没有暴力,施红和赵刚甚至和你隔了几十公里,如果你真的不愿意,随时可以自首。”
钱伟强急急“因为我没想到他们真的会动手”
“这些话你可以留到法庭上去说,”贺临风平静道,“相关供词我也会向施红和赵刚再确认。”
钱伟强的脸色灰败下来。
二人犯案,总得有个判刑最重的主谋,施红和赵刚难道还能帮着他开脱肯定和自己一样忙着甩锅。
与钱伟强的预料截然相反,隔壁的审讯室异常沉默。
无论颜秋玉问什么,双腕被拷住的施红都像截枯死的朽木,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犯罪现场被抓个正着,对方确实缺少辩解的余地,可完全丧失表达欲的嫌犯,在颜秋玉的职业生涯里相当少见。
好比由汪来负责的赵刚,她之前抱着资料路过,隔着门也能听到后者对李国建等人的破口大骂。
复仇失败似乎彻底抽走施红的精神支柱,成了压垮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
坐牢,枪毙,什么都好。
反正她早已一无所有。
证据链真实且符合逻辑,施红二人的罪行板上钉钉,单方面输出半小时后,颜秋玉果断结束无意义的对峙,和周山一起带着施红走出审讯室。
却没想到在走廊里迎头撞上被经侦拘留、即将前往不同审讯室接受调查的李国建夫妇。
冤家路窄,头发乱蓬蓬的李太太目光呆滞,再没有半点“贵妇”的精致优雅,见到施红的一瞬,她猛地挣开束缚,发疯般前扑。
“还我儿子还我儿子”恨不得能生生把对方咬下一块肉,李太太凄厉哭嚎,“他才十六岁他才十六岁”
“你好狠的心呐”
失血性休克导致大脑长时间供氧不足,李明虽然保住了命,却始终处于昏迷状态,病情随时会恶化,成为植物人的概率极高。
“别碰我别碰我”身体被警察死死拦住,李太太睚眦欲裂,“是她害了明明我要让这个贱人偿命”
总是嫌弃妻子丢脸的李国建难得没去阻止占股少的高家和杨家连夜凑齐了赔偿款项,而花了大价钱买地的自己,竟只剩下资不抵债、宣告破产这一条路。
也没去帮忙。
即使到了此刻,李国建仍旧固执保持着所谓“上流社会”的风度,即使外人眼中的他早已是胡子拉碴眼下青黑的狼狈样。
暴发户。
他最恨别人这样叫他。
麻木与疯狂映衬,静静站在颜秋玉身后的施红忽然记起女儿去世前的自己。
借遍了所有亲朋好友,近乎无赖地纠缠医生,甚至抛下尊严跪在几家公司的保安面前,卑微地祈求那一点点救命钱。
那一点点原本就该属于自己的赔偿。
于是她露出了被捕后的第一个表情。
用力牵动唇角,施红张大嘴,幅度夸张地笑了笑。
她的痛苦她的无助,她全部的愤恨与不甘,在这一刻,成功以相同的形式转移到了加害者身上。
李明或许无辜。
但如果再来一次,自己还是会绑了那些孩子。
对活在地狱里的人而言,良知太奢侈。
“庆幸吧。”幽幽地,施红隔着维持秩序的警察,对上另一位母亲的眼睛
“至少你的儿子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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