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巷子的茶肆内,孔璋小心翼翼地捧出珍藏已久的五罗青,那饱含珍爱、不舍、期待的复杂神态,仿佛他是在捧自己的骨灰
而王洛则相当自信地接过茶罐,就着眼前茶具,施展起那娴熟如有仙韵的茶艺。
同时,他也不忘夸奖自己如今的心腹门人,忠诚度已达140点的石玥。
“刚刚讲的很不错。”
石玥却是赧然“哪里不错,其实我根本什么也没讲。”
“所以才说你讲的不错。你与我不同,并不宜塑造高高在上的形象,去给人们讲故事、灌输道理。你就以邻家少女的姿态示人,说些心里话,便能最大程度争取人心了。没看你讲话之后全场沸腾吗效果甚至比我说话还要好,已经值得开酒庆祝了。”
石玥有些忧心“值得庆祝可是,咱们只是给大伙儿讲了一个动听的故事,问题并没有实质解决啊。甚至,我感觉问题反而更严重了。”
孔璋也说“不错,虽然张俞这一关算是过了,但他本来也只是棋子,真正的棋手是顾诗诗和她身后的波澜庄。刚刚的集会,顾诗诗退场太早,无所作为,反而让我有些担心她还有后手。”
王洛一边向两人端去茶水,一边说道“顾诗诗当然有后手,她是整个计划的关键人物,肩负重要使命,怎么可能因为一枚棋子折了就善罢甘休相反,张俞倒台后,反而彻底断绝了咱们两边和平过度的可能。人家昨日能整出上城区下毒,石街首富背锅的狠活,过两天说不定就能带着私兵夜闯石府,直接寻求暴力途径。今日集会之后,战斗才算拉开帷幕。”
这番话,却是让对面的两人都没了悠然品茶的心境。
孔璋刚刚将香茗滑入口腔,就感到这热茶仿佛在微微散发寒意,令五罗青本该有的轻舒韵味荡然无存。
石玥则干脆放下茶杯,问道“那之后该怎么办需要我做什么”
“做好自己。”王洛说道,“无论顾诗诗想怎么打,咱们都还是原先的打法,守好高地,等对面来送。此事到底是他们贪心所致,理亏在先,顶着歪理来做事,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今日她已经折损了张俞,后面若不收手只会折损更多。”
石玥叹息道“那些豪门权贵们才不在乎什么理亏不理亏呢,只要利不亏,理怎么亏都无所谓的。”
孔璋也不由叹息“定荒元勋编织大律法,本意是化天道为文明,然而千年过去,这份力量却被越发滥用,以至于很多人都抱怨,如今这为人所用的天道,还不如旧时代将万物视作刍狗的天道。”
王洛皱起眉头“怨气这么重,苦味这么大,要不要我在茶里加点牛奶蜂蜜蔗糖来中和一下”
孔璋连忙掩上茶杯,再不开口。
石街的欢快时光,很快就来到中午。
向善路第一人气餐厅,老洪家常菜,又一次迎来了自家的熟客当然,这是废话,来这里用餐的绝大部分都是回头客。只是这回头客中,却有一人的身份格外不同。
他头顶青帽,看来其貌不扬,待排队叫号,顺利入座后,四周的食客们也没向他多投去几份注目。
没有人发现,这位似曾相识的食客正是他们唠叨了一上午的石街首席小丑,张俞。
而首席小丑又一次来到了自己熟悉的餐位,点了熟悉的菜肴后,却品尝不出熟悉的滋味。过去那大隐于市井喧嚣,却实为石街之主的慷慨豪情,已经再也点燃不起来了。
“唉”
一声叹息后,却见桌前走来一個身姿挺拔,衣着华美的年轻人,他腰挂一只木匣一只玉瓶,径直在张俞面前落座。
张俞错愕不已“薄公子”
年轻人笑道“正好路过万心桥,便来蹭个饭,张老板不介意吧”
张俞哪里会介意,只感慨道“难得薄公子还愿意见我这落魄之人。”
薄公子直接笑出了声“张老板,若连你这样的豪富都算落魄之人,茸城这两千多万人至少有九成九要被你开除人籍了一时挫败,不至于如此气馁吧我在金澜坞听过不少张老板的故事,可是出了名的百折不挠啊。”
张俞沉默了一会儿,用力点点头,端起手中酒杯“说的没错,是我一时矫情了,薄公子,我敬你一杯。”
薄公子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现在这境况对你来说并不算坏事。”
“不算坏事”张俞问道,“还请不吝赐教。”
“因为说穿了,你一没亏钱,二没伤身,要说损失,无非是损失了些本地人茶余饭后时提及的虚名罢了,你很在乎别人怎么说你吗”
张俞说道“但我丢了玉符”
“石街玉主之位,在你手中本也无用啊。便是没了玉符,你已经购置的资产,该升值还是会升值,大律法的倾斜也不会刻意避开你张家。再试想,若没有今日之事,你与顾诗诗的计划能顺利地继续推进下去,将石家的自治权彻底废除届时石街再无玉主,你的玉符同样会归于虚无,所以你此时丢不丢玉符,有什么区别”
张俞不由失笑“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