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主集会的确是有严格的程序的。
由谁提议,由谁召集,如何确定议题,如何展开讨论
然而这严格的程序,其实也只是两百多年前,那位落魄的石家家主,在被迫切割自治权时所做的挣扎罢了。
明明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家族体面荡然无存,却还是要拼着最后一丝余力,设计出一套正正经经的繁复流程,将被逼无奈的权力转让,渲染成石家一心为公,勇于改制的体面模样。
当时接手这份权力的人,并没有戳破石家的自欺欺人,而是承诺会遵守协定,认真持有玉符,履行职责。
而两百多年以后,继承了这枚玉符的张俞,却并没打算那么规矩。
一来,这份规矩本就是昔日张家施舍给石家的体面。
二来,多亏石家的先祖无能,玉符转让时订立的合同,如今只剩下一份,正安全地保管在竹笋楼的密室中。而石家人自己已经百多年没见过合同,到了石秀笙这一代甚至连合同的内容都所知不全,玉符怎么用都不甚了了至于后来新立的所谓第三玉主,就更是徒具虚名。
那么,张俞还有什么理由给自己添麻烦呢
只是却不想,这个本该沉眠的秘密,竟被人掘了出来,于众目睽睽之下
早在王洛以真元灌注玉符,激活三才术的时候,他就隐约意识到问题所在,所以来之前还特意去密室确认过,那里没有任何入侵过的痕迹。因此合同的秘密,本应只有他一人知晓
当然,也有一丝可能,是石贺越过石秀笙,将一些过去的秘密传递给了石玥,但依照张俞对石贺的了解,那位老人也只是在天道的浪潮下苦苦支撑的普通人,对过去的事情所知同样不多。
所以,对方究竟是怎么得知玉符的正确用法,以及这套繁荣可笑的程序的
张俞看向王洛,却见对方也在注视着他,目光中满是平和,但这份平和反而令人倍感心悸
此时,却听石玥已经在孔璋的示意下,作为第一玉主率先开口了。
张俞错过打断的机会,也便暂时按捺下心浮气躁,专心听她讲话。
却不料,石玥第一句就是“首先,我要授权我的代理人王洛,代我在本次集会中发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可以代表第一玉主,也就是我本人。”
好么,演都不演了
王洛也是毫不客气,向石玥微微颔首后,又仰起头,挂着笑容,挥手向四周的街坊们示意。
也不知怎得,此人明明在石街出现不足一周,却俨然有了不俗人气,尤其随着他招手时露出小臂,更有许多徒具蛮力的本地人露出痴醉状。简直不可理喻
直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才听王洛说道“我要说的事情很简单,此次食品安全事故,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而后妄图借题发挥,来打压石街本地秩序的一场阳谋”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而几名青衣更是直接亮出腰间金印,便要镇压王洛的惊悚发言。
但王洛却抢先一步,伸手向钱一指,厉声道“看,有人已经心虚了看准那些身披青衣的生面孔,他们每一個都是这场阴谋的帮凶”
下一刻,刚刚点亮的金光就全数熄灭了。人群虽然按照王洛的说辞,四下寻找生面孔,却发现不久前似乎还在身旁的陌生青衣,竟似集体消失了。
王洛摇了摇头,笑道“顾组长做事真是谨慎啊,看来是提前认真研习过自治章了,可惜,若你们刚刚能更加骄纵些,我便能趁势将你们一网打尽了。也罢,还是继续我的故事吧。”
“刚刚所说那番话,想必让各位好奇,这么赤裸裸的栽赃陷害,何苦来哉石街不是什么繁华富庶的地方,再怎么恶整也整治不出多少油水,即便是有贵人想来青萍司捞取资历,也不必把事情做得这么决绝,类似的专项行动过去若干年间石街经历过若干次,还从未有如此出格的。此地终归有自治属性,并不能由得什么人胡作非为”
说着,王洛刻意停顿片刻,目光环视向四周,仿佛在无形中引导着人们的思维和注意力,待人群开始沿着这个方向思考、讨论时,他才揭晓答案。
“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有些复杂,容我先分步来讲首先,石街经历一千多年的衰退后,终于否极泰来,即将迎来一场全面繁荣。很遗憾,具体细节我还不能透露给大家,因为事关金鹿厅层面的国家战略大计,但在能说的范畴里,我却不妨承诺大家几件事一是石街资产将整体增值,也就是大家居住的房屋、持有的店面等;二是收入将全面提高,这一点无需赘述,就是字面意思;三是大律法将会重点倾斜石街,本地居民将能享受到如上城区贵人一般,万事如意,天地助力的幸福感,筑基凝丹将不再有多余的阻碍、寻求体面工作也不会因石街身份而被嫌弃,然后,享受夜宵律更不必靠蹭。”
这番话,王洛刻意放慢了语速,每一段说完都会充满煽动性地向四周比划着手势,短短几句话,虽然内容完全是画饼,却毋庸置疑地勾起了全场的兴趣。
也引发了棋盘对面之人的极度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