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传令兵从马上摔下来,满头满脸都是血,衣衫褴褛,盔甲凌乱,那些一块块褐色的血迹看起来也十分触目惊心。得到消息的袁蹇硕和赵然第一时间冲了过来看情况,他们认得这是司马颙派去向司马越求和的亲兵随扈曹统,年龄不到十四岁,一脸稚嫩。
“发生了什么”袁蹇硕蹲下身子看着他,想去触碰他,但又怕他身上的血,万一是伤口就不好办了。
曹统认得袁蹇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喊道“袁统领,出大事情了司马越打过来了,距离长安不足五百里了。”
“什么”围在他身边的众人都惊呼起来。
“不是去求和了么”
“他搞什么搞”
“他要攻打长安么”
七嘴八舌,大家都显得十分惊慌。
“我要先去给王爷报信啊”曹统哭得很厉害,脸上的泪和血混合在一起,看着也很恐怖。
袁蹇硕狠了狠心,在他全身都摸了一个遍,确认在肩头的位置有一处已经溃烂的伤口,大声喊了随行的医士,让他赶紧过来处理。
曹统还挺坚强的,依然喊着“我要先去给王爷报信啊”
“命都没有了,报什么信”袁蹇硕也吼了他,“这伤口已经溃烂,你也开始发热,若是再耽搁半天,人就没了”
“袁统领”曹统仰着头看向袁蹇硕,“我是传令兵,贺将军临死前要我务必将这事情告诉王爷的。”
“我派人去,现在立刻马上去”袁蹇硕根本由不得他再多说什么,又从他怀里掏出了贺将军的大印和令牌,喊了自己的两名禁军,扯过了两匹大马,吼着让他们先赶回长安报信。
两名医士匆忙赶了过来,想要先扒掉他的衣裳仔细看看情况。但这冰天雪地的寒冷,曹统又已经开始发热潮红,现在很不合适。
羊献容听到动静也下了马车,拎着衣裙急急地赶了过来。
看到这样的情形,她高声喊了兰香,让她抱着司马静去自己的马车,把司马静的马车让给医士们。
司马静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血糊糊的人,但羊献容让她站到了自己的身边,低声且沉稳地说道“静儿,这就是征战沙场的代价,全都是血和性命。”
“母后”司马静藏在了羊献容的身后。
“怕什么要记住,这乱世,相搏的就是普通人的性命他们的命不值钱么为了权势死伤无数人,有意思么”羊献容的声音尖利起来,周围的禁军都忍不住攥了拳头。
“三妹妹。”就连羊献康都出声提醒了羊献容,“低声些,莫吓到了静儿。”
“她生逢乱世,更应该尽早见到这样的血腥,知道未来之路并不会顺畅,我们都有可能随时丢了性命,呵呵,这大晋王朝的气数怕也是要尽了。”不知道为什么,羊献容忽然觉得悲从心中来,眼中有了泪光。
此时的司马衷因为车队停了下来,才让张度过来问问情况。
张度看到羊献容如此模样,也忍不住低声说道“皇后娘娘,老奴会一直在您身边的,直到老奴走不动了,死了,您不要老奴了,老奴才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他都这样说了,周围的禁军也全都跪了下来,低声且齐齐地说道“护佑皇后娘娘,直到最后一刻。”
羊献容的眼泪流了下来,这样的局面,无解。
她拉着司马静又上了自己羊家那辆通体漆黑的马车,安安静静地等待曹统的消息。
有两名美人从后面的牛车上跳下来,赶到皇上司马衷的车辇前,说是要和司马衷一起坐车,因为后面的牛车实在太冷了。
张度板着脸,拦着这两名美人。
司马静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这两个兀自哭闹的美人,问羊献容“母后,这两个女人为何要这样”
“因为蠢。”羊献容的眼泪已经擦干,猩红的眼尾看起来有些狭长。
“她们要上父皇的车辇啊”司马静想把车帘掀开,但翠喜已经伸手按住了她,低声说道“外面冷,小公主莫要掀了。”
“那看不见啊她们怎么能上父皇的车辇呢”司马静撅着嘴,又忘记了刚才血腥的一幕,“父皇怎么有这么多的女人”
“因为他是大晋的皇帝。”羊献容的嘴角忽然流露出了一丝笑意,“我猜你父皇会杀掉这两个美人。”
“为什么”司马静不明所以。
“因为他厌烦了。”羊献容又笑了起来。
翠喜还是把帘子放了下来,贴心地给羊献容的腿上盖了一小张薄被。
羊献康站在车窗外说道“三妹妹,大哥去帮袁统领了,咱们稍等片刻再行进。我去和皇上那边说一声。”
“二哥,等一会儿去。”羊献容掀开了窗帘的一角,低声说道“小心有血溅到你。”
“啊啊”
羊献康还在琢磨自家妹妹说的话,就听得前面那两个美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很快就看到司马衷抽回了长剑,长剑寒光之处已经沾满了血污,而那两名美人扑倒在地不停地抽搐,身下的血已经扩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