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秦家沟,正值傍晚。
残阳如血,晚霞似火。
黑巍巍的村庄,被鸟鸟炊烟遮掩。
田地里的小麦已收割完毕,社员们正扛着麦捆向碾场里走去。
老话说的好,麦子收到场,小孩不找娘。
麦捆不能及时跺起来,在地里过一夜的话,就会被露水打湿。
到了明天再碾麦的时候,就会费大功夫。
小孩子们和妇女同志也弓着身子在麦地里捡麦穗。
这年代每一粒麦子都很宝贵,他们要把麦穗交到公社粮仓内。
率先看到李东来是小石头。
他本来是在直起身偷懒,目光一下子被远处明亮的车铃铛吸引了。
晒得发红的小脸蛋上,顿时挂上灿烂笑容,指着远处喊道“东来叔,是东来叔叔回来了。”
其他小朋友也纷纷直起身,循着他的视线看去。
手里的麦穗掉到地上,踏踏踏踏的踩着麦茬子,向路边跑去。
“哇,真是东来叔回来了。”
“东来叔肯定给咱们带好吃的了。”
李东来还没走到村边,就被这群小孩子给围住。
看到孩子们眼神中的希冀,他扎好自行车,从后面的包裹中取出一大把大白兔奶糖。
蓝色糖纸包装上那只耳朵捋顺的大白兔,瞬间吸引住了孩子们的目光。
炸了窝。
争相恐后的向前拥挤。
“都别挤,每个人都有。”李东来大声吆喝着,把糖块发给孩子们。
不远处,扛着麦捆的秦奋走了过来,驱赶孩子“一个个的跟只小馋猫,围着人家,像话吗”
孩子们馋得直流口水,哪听他的啊。
调皮的小石头双手拉开嘴巴,拉伸眼皮,吐着舌头冲秦奋做鬼脸“大粪头,大粪头,三婶子晚上不让你上床。”
其他孩子听到这个,也大声起哄“大粪头,大粪头,三婶子晚上不让你上床。”
“这群小王八羔子,反了天”
气得秦奋捡起地上的坷垃,作势就要砸向孩子们。
孩子们拿着糖块一哄而散。
燥热的空气中弥漫着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别,孩子嘛,不就是馋嘴。”李东来拦住秦奋。
边把糖块分给还没有拿到糖的孩子,边笑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得了一块糖,舍不得吃,而是把糖埋在地里了。”
“你告诉我,这块糖会长出发芽,长成一颗参天大树,到时候会结出很多很多糖块。”
“咱们两个每天浇水,就等着糖块发芽,结果等了十来天,也没见到。”
“挖开后,里面的糖都化了,你哭得跟泪人似的。”
“那是我大姑骗我的”秦奋尴尬的挠挠头。
一番寒暄后,秦奋问道“东来哥,天都黑了,你回来干啥难道有急事”
“是有事,不过不是急事,是好事。”李东来环顾四周,没看到秦三民的身影,“村长呢”
“三民叔在碾场里。”秦奋在前面走着,边走边絮叨。
“这两天三民叔身体不好,让隔壁村的大夫开了两副药,吃了之后也不管用。我还想着上城里面找你呢,你就回来了。”
秦三民在秦家沟当了二十多年的村长,早就成了秦家沟人的主心骨。
“生病了,还要去碾场里”李东来推着自行车。
“我也劝他,可是你也知道这老头倔的很,他怕我们这些年轻人不知道心疼粮食,把还没有完全碾下来的麦穗跺起来。”秦奋解释。
李东来点点头。
秦家沟碾场使用是石碾。
石碾无论是力量和重量都无法和后世的拖拉机相比。
麦穗有时候会碾不干净。
过了一条石桥,石滚吱吱吜的喧嚣声逐渐清晰起来,碾麦场到了。
碾麦场在几十年前本是一块荒地,经过不断的碾压,地面的泥土已经很瓷实了。
东面坐落着十来座麦秸垛。
麦秸垛有两层楼高。
下面还有年轻的社员用叉子挑着麦秸往上面扔,上面的社员用脚把麦秸踩瓷实。
麦秸是上好的烧锅柴火,不能浪费了。
碾麦场中央,摊了一地的小麦。
秦三民的儿子秦大宝牵着老黄牛,拉着两盘石磙吱吱吜吜在场里来回转圈。
他身后,有两三个戴着草帽的社员,拿着用叉子翻场。
李东来在秦家沟的时候没少干翻场的活计。
翻场讲究抖匀,翻透。
把籽粒全部抖到下边,再把下层的麦秆翻到上边。
翻完场之后,石磙再碾压一遍,然后再翻场。
每次要翻三四次场,最终确定所有的麦子都被碾压下来了,才会把麦秸插到麦秸垛上。
碾麦场的西边有一颗大槐树。
大槐树枝叶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