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工厂像毒蘑菇一样蔓延,钢铁水泥和帆樯如林的商船,这些东西将隅田川东岸改造的面目全非。
宫下太吉身穿单薄衣裳,在小巷、茶馆和妓院间穿行,想要寻找木版画里江户时期那种四仰八叉的慵懒闲适,然而曾经的山丘、河谷、池塘早就夷平。
当一个人恨一个人,他会将所有糟糕的事情都安在那个人身上。
“该死的明治,这座城市的转变,一定花费了高昂的代价,都是民脂民膏。”
到了晚上。
宫下太吉找到闹中取静的黑暗角落蹲守,他像一条看着莫名熙攘的人群的柴犬。
他学着“匪徒”,当巡逻警察路过,也丝毫不为所动。
果然,他就好像开隐身光环。
实际上,也有人发现他。
但见他土包子的穿搭和气质,大家也只是警惕他会往邮箱里撒尿。
“敢尿邮箱打死你,柴狗一样的东西!”
他狐疑的问:“混蛋,我为什么要往邮箱里撒尿?”
当年他也来过东京,只是曾经的银座,现在完全认不出来了。
以往的贫民窟叫裹店,那片区域叫后街。
他认为,新建嵌在地砖中间的敞开式排水系统,纯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每当下雨,盖下水道的板子会被冲开,臭烘烘的污水涌出地面。
“都怪该死的明治。”
这是今晚上宫下太吉嘟囔最多的话。
然后到了深夜。
街头行人消失。
宫下太吉昏昏欲睡,靠在墙边脑袋一点一点的。
忽然,他抬起头,因为街头出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们背着包,来到一家商店旁,放下背包,先用炭笔在墙上写字:我是匪徒。
宫下太吉心中狂喜。
那背包中,肯定是罐头盒子炸弹。
果然被“匪徒”料中。
这些都是同道中人。
那几人正兴奋的小声嘀咕:“赚大发了,赚大发了,这么多包,能装好些东西,待会挑贵的拿。”
“反正栽赃给匪徒,不关咱们事。”
正议论着,忽听旁地里一声炸雷:“放开那堆二踢脚,让我来。”
这一声吼,效果几乎=二踢脚。
几个人原地跳了起来。
宫下太吉急吼吼的走过去,翻地上的包,想看看他们造的炸弹长啥样。
可一翻,里面全是撬锁的工具、要么是空包,哪有炸弹?
宫下太吉懵了:“你们要做什么?”
几人转身,看见宫下太吉刹那没那么怕了。
其中一人面目狰狞:“做什么?自然是撬锁。咱们把他杀了灭口吧。”
“撬锁?”宫下太吉大怒。
在他看来,他昨夜行为无疑是意义非凡的。
而今天这几人居然是来撬锁偷东西,还要栽赃给“匪徒”?
“气死我了,我要打死你们。”
“呵呵,打死我们?你恐怕在开玩笑,我们有四个人,你只有一个。”
一番拳脚相向后。
被赵传薪“寄以重望”的宫下太吉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另外四人死狗般趴在地上,鼻青脸肿。
“啊……tui!现在看看谁是柴狗?谁往邮箱里撒尿?”
说完,宫下太吉觉得腹部有些胀,他看到一个灰绿色的铁皮壳子,路灯昏暗,他隐约见上面写着“尿壶”。
尿完后,那铁皮壳子的门腐朽严重,柜门忽然自动打开,里面掉出一堆信件。
宫下太吉看着这一幕,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凑过去,忍着骚哄哄味道仔细打量。
见铁皮壳子上面写的不是“尿壶”,是“邮箱”。
“八嘎,这两个词为何要如此相似?怪不得他们说别往邮箱尿尿!”
此时,他忽然听见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他被打充血的眼睛一亮:“终于有同道中人了么?”
一念及此,他提裤子朝火光处跑去,徒留沾满尿渍的信件,和旁边的标识——禁止向邮箱撒尿。
……
第二天,东京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一个词:匪徒。
原本匪徒一天炸一个地方。
昨夜,匪徒四出,许多店铺被盗、被抢。
甚至还有“匪徒”闯入人家祸害人家的女人。
反正都是匪徒干的。
到了下半夜,甚至直接发展为打砸-抢,势头难以控制,直至天明。
底层牛马积累的怨气爆发,在东京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听说了吗,田山家的女人被匪徒给强暴了。”
“什么时候?”
“昨夜凌晨一点。”
“巧了,神田老商业街的杂货店,也是同一时间被抢的,同样是匪徒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