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没有人在后面追他。
勾指祭司告诉他,既然献上了神殿石,那么筛选结束之后他是可以跟上神官的步伐前往殿堂深处的。
但船长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他只逃也似的冲出了祈福殿,跑进山林中,像疯了一样埋头狂奔。
…
……
这期间唯一在他脑海中回响着的只有来自于勾指祭司的那句——
“这是天大的善事,还能拿到丰厚的报酬,何乐不为?”
船长在长年累月的航行中确实一直都坚信着这一点。
他把无家可归的孩童引入了神殿,孩子们会有更美好的未来。
可他所自以为的救赎,在殿堂高墙的背后却是一场又一场的冷血屠杀。
于是他想,自己大概是疯了吧。
……
然而事实是,往往有的时候疯了反而是最仁慈的一种结果。
…
在朝着村庄狂奔的路上。
他看到了从祖罗河的战船上运下来的、沉甸甸的壶,由洛斯克的骑士团将其一个个运送回乌拉熙露灵庙。
这些产自乌拉熙露的崭新优质壶离开的时候都是空着的,回来时却已经填满了粘稠的血浆与碎肉。
而这些碎肉会被送回到灵庙高塔进行炼化烧制。
最终出现在祈福殿的深处。
…
这就是勾指祭司口中的赐福。
污秽的血肉。
…
洛斯克王国的骑士们并不在意原野上狂奔而过的陌生发癫男人。
而船长却似乎在骑士团后方的一众灵庙灰袍随行队伍中瞥见了什么熟悉的面孔,但也只是一瞬之间,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但也不敢逗留。
……
船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迫切地想赶回村子,更不知道回去见到那些杀孽下的幸存者们之后该做些什么。
或许他应该自我了断。
而不应该再去承受那些孩子看救赎主般的眼神…
…
他疯狂地穿越丛林,任凭锋利的灌木树枝撕开自己脸上、手臂上的皮肤。
然而恐怖并没有在他身后追赶。
而是在他前方的路上。
准确地说是在他的终点位置。
……
…
船长在村子入口通道前停了下来。
他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
那道石壁的缝隙中不断涌出阴冷的风,风中夹带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那味道甚至盖过了船长自己身上附着的血浆和碎肉的气息…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很久之后,他忽然莫名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
“啊哈……哈哈……”
“哈哈哈……”
…
他的笑声里有一种扭曲的释然。
就好像所有自己犯下的罪在一瞬间被某种另类的方式宽恕了一样。
所以笑声里面甚至还有一丝愉悦与兴奋。
他就这样扶着膝盖,站在那道石壁的裂缝前不停地哈哈大笑,笑弯了腰……
…
……
良久,一些类似刺客打扮的人逐一从石壁的裂缝中走出来。
他们人均灰蓝色束身长衣,内置轻甲,护手臂环上镶嵌着一枚蓝色宝珠,内部似乎还悬浮着某种符文图形。
这些人的长衣上都染着或多或少的血迹。
他们看到了缝隙前俯身大笑的船长,却也都只是平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就从他身旁走过。
而最后从裂缝中走出来的那人手中捏着一卷同样沾染了血迹的地图。
正是船长亲手交给迈洛的那卷地图……
…
于是他笑得更大声了。
但从裂缝中走出的这群人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
“或许我们应该告知净化军团这个消息。”
“一名人类,一只重伤垂死的龙,你认为有那个必要?”
“……”
神殿使徒们离开了村庄。
留下一名疯了的男人,和一地的尸骸。
…
事实是,船长脑海中有关迈洛与芙蕾雅所有记忆,早在祈福殿中就已经与那神殿石一起被交给神官了。
疯了似的冲回村子,是他自己的潜在意识在驱使着,试图挽回些什么。
但也都是徒劳。
…
他跑的再快也不可能比勾指神殿的使徒快。
也许从他在海上救起那名人类和希人那一刻开始,悲惨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不,罪恶的种子再更早的时期就已经种下,从他为勾指神殿收集年幼孩童而开启的第一趟航行开始。
他只是被命运和神明愚弄的灵魂罢了。
癫狂对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