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
谷芽兴冲冲地踏进来时,梁婠还伏在案上写医案。
梁婠握着笔,只抬了抬眼,谷芽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比旁边的灯盏还耀眼。
“什么好事儿,这么开心?”
谷芽回头看了眼,往旁边一让,从她身后跟进来几个宫人内侍。
他们齐齐伏地一拜。
“太后。”
梁婠手中的笔只略停了停,极浅一笑:“回来就好,这也没什么需要侍候的,你们都下去吧。”
“是。”
众人依言退下。
梁婠握着笔静坐半晌,才又继续写字。
解禁比她预想中来的还要快。
谷芽走近了跪在案几旁,低头想了想,才怯怯抬眼:“太后,奴婢方才听玉簪说,她昨日在太极殿外见到锦兰姐姐了……”
梁婠凝着眸,没说话,过了片刻才搁下笔。
“可有看到钱铭?”
谷芽缓缓摇摇头,忽而一顿:“奴婢去问问他们。”
“不必了。”
梁婠合起医案,又道:“夜里我守着就好,你抽空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只挑些紧要的带上。”
谷芽惊讶地瞪大眼:“咱们是要去哪儿?”
梁婠淡淡一笑,视线慢慢扫过殿中的一角一落。
高灏临走时跟她说,仁寿殿年久失修,收拾起来需耗费不少时日,不如太后改住含章殿。
“含章殿。”
含章殿?
谷芽一愣,脸色变了又变。
太后不住仁寿殿,住含章殿?
她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梁婠瞅一眼神色不定的人:“别愣着了,去吧。”
说完站起身,提步去了里间。
谷芽眼睛盯着地面,愣愣的。
说起来,太后还比长广王小两岁呢……
搬离含光殿的这天,天气极好,头顶太阳橙红橙红的,就连穿过云层的阳光都有了温度,给覆着白雪的宫殿镀上一层柔和的暖光。
梁婠站在院子里,微微仰着面,瞧着匾额上的三个烫金大字。
还记得初入含光殿的那天,她一身素服,差点被仁寿殿的宫人勒死,幸而高潜来得及时将她救下,后来又被他半拉半拽拖进此处。
其实,真要追溯起来,她早在上辈子就来过这儿。
只不过,那些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记忆。
梁婠不禁失笑。
真没想到,她竟也在这里住了这么久。
她又最后看一眼含光殿,便转过身。
谷芽迎上来:“太后,都已经准备好了。”
梁婠点点头:“咱们走吧。”
饶是一再精简,仅捡了紧要的带走,眼下堆放在一起瞧着也不少。
含章殿离含光殿有些距离,在一众妃嫔所居的宫室中,算是宽敞僻静的。
玉簪扶着梁婠上车。
“恭送太后。”
身后是他们齐齐的叩拜。
梁婠没有回头。
经过仁寿殿时,梁婠撩起帘子往外瞧。
陆谖的丧事办得极其简单。
齐国对外也只称病逝。
按理说,礼不伐丧。
可事实上,齐周两军已在前线交锋数日。
因而,丧事一切从简,似乎也说得过去。
安德王高永晟一听说永安王高涣谋逆伏诛,一再上奏请求回晋邺,可惜都被高灏拒了。
高永晟别无选择,只能留在晋州。
一来前线战事紧张,即便他敢违抗军令,也的确抽不开身,无法抛下大军自行回都;二来高涣已死,高灏登上帝位是定局,即便赶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说不定还会被高灏趁机冠上罪名,将其一并诛杀。
当日朝堂上,高涣自以为抢占先机,为高永晟争取上领军之权,可殊不知,高灏早就等着高永晟被战事绊住脚,无暇顾及晋邺。
思及此处,梁婠实觉惋惜。
比起心思深沉、狡诈多变的高灏,她宁可那日胜出的一方是高涣。
可惜,到底还是叫她失望了。
梁婠瞧着渐渐落于身后的仁寿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脑海中浮现的是那天,宇文玦拉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迈出仁寿殿,陆谖一脸病容追出来,叫住他们。
陆谖问宇文玦:你以为仁寿殿是什么地方?
宇文玦望过去的神色极冷。
他说,対臣来说什么地方也不是。
那时,她不知内情,亦不懂那个问题背后代表的是什么。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陆谖问的根本不是宫殿。
宇文玦呢?
他又真的能当陆谖谁也不是吗?
有些问题岂是一个简单的是与不是就能回答得了的。
梁婠放下帘子,缓缓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