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洛安已有两日。
梁婠有些不习惯。
洛安明显比蔺城要炎热干燥许多。
过惯了晋邺的夏日,忽然来到洛安,多少有点不适应。
“王妃。”
青竹领着婢女,将冰过的瓜果呈上案。
萧倩仪坐在梁婠对面,忽而笑道:“你这模样像极了我刚来洛安那会儿,那时我——”
她一顿:“不过一年,竟也习惯了,想来明年,你也会习惯的。”
梁婠收回手,拉下她的袖子,垂眸笑笑。
习惯确实是件挺可怕的事儿。
“本以为还得过些日子再见,不想这么快又见面了。”
萧倩仪点头:“我可都有按你说的服药。”
说着想起一事,低头从袖中掏出一枚戒指。
梁婠净手的间隙瞅一眼:“你留着吧,我另让人做一只就是了。”
听她这般说,萧倩仪也不再推让,重新收起来。
“我也不白要你的。”
梁婠微微一愣,扭过头看她,萧倩仪的眼眸也瞧着她。
梁婠遂屏退了在旁服侍的一众人。
她垂眸饮了口茶,放下杯子才重新看向对面的人。
“你来找我,必不是仅让我帮你诊脉,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萧倩仪比起在蔺城的时候,别说脸上的气色好了许多,就是精神状态也全然不同。
她皱起眉头沉默好一会儿,内心似乎有些纠结矛盾。
半晌,她才犹犹豫豫开口。
“有件事,我觉得不该瞒你。”
梁婠本不以为然,眼见她如此吞吞吐吐,心里竟微微有些紧张,不觉沉了声。
“何事?”
萧倩仪沉思一下,不答反问:“我听说你甘愿放弃过往,只留在周国做齐王妃萧氏,是吗?”
怕梁婠误会,又补充道:“这话还是我在宫里时,听主上讲的。”
梁婠沉默瞧着她一眼,未置一词。
萧倩仪盯住她的眼睛,道:“你若真的这么选择,那么有些事,不知晓也好,我想,他,他这么急着将你接来洛安,应该也是有所考虑。”
萧倩仪说得云里雾里,梁婠也听得稀里糊涂。
她眉梢一挑,言语中不满:“你就是故意来卖关子的?”
萧倩仪眉心微微一蹙:“有些话,我告诉你,是怕你误会我的用意。”
梁婠看她一眼,拈起杯子,抿抿嘴角:“你只管说你的,要不要误会,我自己会琢磨的。”
萧倩仪惊讶一瞬,也不再磨叽。
“我是想告诉你,涂阳,涂阳已经被周军攻下。”
梁婠脑子嗡的一声,手上握紧杯身,心不由自主颤着,眼睛怔怔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缓了缓,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话一出口,没来由地笑了。
梁婠摇摇头,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几天前。
怪不得宇文玦会去蔺城接她。
怪不得他会那么跟她说话。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也需要如此——
梁婠端起茶杯,饮了几口。
萧倩仪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瞧:“梁婠,在你心里还是有齐君的对吗?当日在晋邺,你宁可留下也不肯随他回来,甚至我们要杀齐君,你不惜以死相挟,只为护他一命,你……”
梁婠好笑地摇了摇头,浅浅抿唇:“他死了吗?”
萧倩仪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明明在笑,却没有半分笑意,瞧着却也不是悲伤,可又不能说是无动于衷。
她实在看不懂。
“只听闻他受伤的消息,并未传出死讯,”微微一顿,又道:“也或许是齐国为稳定局势,不敢宣布。”
梁婠眼睑微收,脸上看不出情绪:“你的消息可靠吗?”
萧倩仪眉心皱了一下:“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或许你就不会这么问了。”
梁婠微微抬眸,面色一点点凝重:“你说。”
萧倩仪道:“无论前线有任何消息,过不了两日,洛安城大街小巷都能听到人们议论,可是——可是现在,许是禁止消息外传,许是,总之,已经听不到议论声,若非我进宫亲耳听到主上这么说,我都不敢相信。”
“对了,还有一件事,年前,茶肆、酒肆里头,说书人随处可见,可现在,再不见一人,更不闻任何人议论戏说。”
“你可知他们从前说的都是谁的故事?”
梁婠眯起眼盯着杯中茶水,默不作声。
萧倩仪哼笑一声:“梁婠,若非亲眼所见,我真的不相信,他会对你疯魔至此。”
“你当日在晋邺酒肆说得那番话,他真的全部听进耳里、记在心里,甚至不管那是不是你故意激怒他、拒绝他的说辞,而是真的一样一样在做……”
梁婠低着头,说不上该欢喜,还是该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