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宴没眨眼,睫毛微微抖动,然后摇摇头。
不认识
梁婠眯起眼,轻哦一声,算是应了。
不及转身,沐宴又用手比划起来,梁婠连蒙带猜,大致是说,很久以前在仁寿殿时,是见过的,但从未说过话,后来又调去了阆桦苑,基本再没见过,因此,只能说知道,但不能算认识。
梁婠也不再说话,停歇片刻往诏狱大门去。
外面天气有多热,诏狱内里就有多凉,置身其中,袭来的都是冷飕飕的阴风。
据说牢狱这种地方阴气重,孕妇是不该来的。
梁婠目不斜视朝里走,掌囚在一旁陪着笑脸,毕恭毕敬,比从前更多了几分殷勤与小心。
“知道娘娘要来,特意将刑讯室清扫干净,免得污了娘娘的眼。”
梁婠睨他一眼笑“怎不将整个诏狱清扫一遍”
掌囚啊了一声,瞧见梁婠脸上的并未动怒,咧着嘴讪笑。
“你把该审的人给主上和本宫审清了,本宫不是就不用来了,又何必你再费力气清扫呢”
梁婠深深瞧他一眼,转过头目视前方。
掌囚脚下步子略一停,很快点头哈腰跟上来“请娘娘放心,都审得清。”
梁婠稍稍点头,声音淡淡的“这朝中百官啊,都是各司其职,各人有各人的地儿,那位置没人坐了,才好将余下的人往里填,你说是不是”
掌囚眼中亮光一闪,忙忙应声,脚下紧追不舍。
“你现在既管着这里,让人腾腾地儿,不是易如反掌供词供词,总要供出来点东西,才不枉费你们连日来的审讯。”
掌囚宽厚的手掌一撮,眼里带了几分欣喜,连连点头。
梁婠漫不经心瞧他“本宫与掌囚也算相识已久,能帮则会帮一把。”
说着扫一圈周围,不无嫌弃“这诏狱又冷又阴,暗无天日的,在这外头守的人,与那里头坐着的,依本宫看也没太大区别。”
曾经她还是来这里指认闹事者时,她无意中撞见掌囚在抱怨。
掌囚是个精明人,梁婠不再多言。
快到跟前,梁婠挥挥手,将掌囚打发了,瞧着那隐藏不住愉悦的步伐,摇头笑笑。
谁人不是一山望着一山高
他羡慕诏狱外的官员,殊不知还有人羡慕他呢。
梁婠唇畔的淡笑还未消失,就瞥见身侧的沐宴双目不移地盯着她瞧。
梁婠看他“是觉得我变了吗”
沐宴神情一僵,垂下眼。
顿了顿,梁婠又道“有时皇帝未必不辨忠奸。”
在某方面,奸臣也的确好用。
审讯室里低低的哭泣与争执,在这儿处处都是喊冤声的地方,很容易被人忽略。
“阿兰”
“是你,若不是你顶替了我的位置,我又怎么会沦落至此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你滚”
梁婠行至门口,里头的人齐齐望过来,沅芷背身抹把眼泪,僵硬的动作,瞧着气鼓鼓的。
梁婠入内坐定,屏退所有人。
被高高吊起的人头发散乱,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几不蔽体,露出的皮肤伤痕累累、脏污不堪。
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女子一旦进了牢狱,那是什么罪都受了。
梁婠眯了眯眼“早日今日,本宫又何必当初要浪费精力替你诊治”
素兰愤恨偏过头,咬住唇屈辱万分“当日若不奴婢我生病,就凭她,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到内殿侍奉,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原该是属于奴婢的可她没有一点愧疚,还整日在奴婢面前炫耀不,一口一个好姊妹地叫着,真叫奴婢恶心死了”
素兰一会儿厉声叫骂沅芷,一会又哭着向她讨饶。
梁婠没出声,只是冷眼瞧着,素兰这副模样像极了一个人。
直到最后,力气用尽,哭累了,也骂累了,垂着脑袋哽咽。
梁婠开口“你背叛本宫,就是因为怨恨沅芷”
素兰掀起眼皮“难道不该恨吗”
往往问这个问题的人,是不需要回答的,梁婠不纠结此事,托起下巴瞧她“赵如心许你什么六司女官还是嫔妃位”
素兰眸光微闪,迟疑道“凉,凉风殿掌事。”
说完满腹委屈咬住唇,垂下头抽抽搭搭起来,现在别说掌事,马上就该命丧黄泉了。
梁婠拂了拂衣袖站起身,“素兰,我们也算主仆一场,本宫自问没亏待过你,可你却为了一个区区掌事”她摇摇头,轻轻叹口气,“好歹也是含光殿的人,本宫这就当送过你了,来生可要擦亮眼睛跟对人。”
话毕,拿起脚就走,毫不犹豫。
一只脚才迈出审讯间,背后又响起哭喊嚎叫,还伴随着哗啦作响的锁链声。
“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求您,求求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留在这继续受辱,奴婢也不想死”
“娘娘,求您求求我”
素兰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