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洛安的官道上,有一队人马不疾不徐行着。
与此同时,晋邺南城宫长长的甬道上,娄世勋跟着内侍忐忑不安走着。
那晚,阿贞这边告诉他虎符是假的,正怒气填胸,衣服还没来得及套上,那边就听哐嘡一声,雅室里绘了巨幅洛神赋图的隔断,竟从中间一分为二,缓缓退至两边。
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便与阿贞赤身裸体,暴露在一众人面前。
主上、梁婠、王庭樾,几人正饮着茶,骤然见到赤条条的人,皆是目瞪口呆。
就像专门为他们饮茶而准备的助兴表演。
他与阿贞也愣了好半晌,待缓过神,近在手边的衣服,却如何都抓不到手里。
是骇人的一幕。
距离晚宴已经过去很多天,可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每每回想仍是心有余悸、后脊发凉。
诚然如此,他体内依旧烧着一团怒火。
胡思乱想中,娄世勋只顾埋头走路,忽地内侍止步不前,垂头让至一侧。
“大将军,请进。”
娄世勋醒神,抬起头瞪着牌匾,很懵“为何不去正殿,来西堂”
正殿是议事,西堂是寝殿。
内侍又道一遍“大将军,请。”
这个狗东西
一个阉人也敢欺负到他头上来
娄世勋恼火,又不敢爆发,捏着拳头,往下忍了又忍。
“大将军,请。”
内侍低眉顺眼,无视他的问话与目光,只乖觉将门打开,又说一遍。
娄世勋迈步前,狠狠剜他一眼。
再气,该进还是得进去。
娄世勋提步迈过门槛,放眼看去,贝阙珠宫也不过如此。
太极殿正殿没少去,西堂却是头一次来,只是主上让自己来寝殿作何呢
难不成那晚没杀自己他后悔了
身体里的那一团怒火,早已被一身一身的冷汗浇灭,只剩惶惶与不安。
太过安静的宫殿,叫他不由自主敛了呼吸、放轻脚步。
正不知是否该继续往前,忽然从里间走出一个宫人,娄世勋心头一松。
宫人近前道“大将军,梁昭仪等您许久了。”
娄世勋步子一顿,拧着眉毛“不是主上,是昭仪”
许是太过吃惊,嗓音变了调。
梁婠借着主上的名义,叫他来主上的寝宫,她又想耍什么花样儿
让主上再抓一次奸吗
娄世勋脚下再迈不开半步,上一次当吃一次亏就够了。总不能跌进这一个坑,再爬不出来了吧
他这边想着,那边就道“请你代我向昭仪转告,臣还有要事,暂不能陪昭”
“大将军很忙啊,是日理万机吗”
帘幕后,转出一个丰姿绰约的丽人,肤若凝脂,眉目如画,妖娆中不失娇憨,冶艳中透着冷然。
瞧见来人弯起眉眼。
娄世勋不禁往后退了半步,不复方才的傲气,不但矮了一头,还有些气短。
“臣见过梁昭仪。”
梁婠嘴角含笑,目光上下打量他。
娄世勋没来由地红了脸,尴尬移开眼,往后不论再穿多少,在她面前总觉得跟没穿一样。
梁婠收回视线,淡笑“娄大将军比主上还忙呢要事,什么要事什么要事比你身家性命还重要”
娄世勋脸烫似火烧,被冷汗浇灭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你到底想要怎样”
梁婠瞧一眼他红透的耳朵,慢悠一笑“本宫只是想同大将军叙叙旧啊。”
娄世勋瞪她“这是主上的寝宫,昭仪还是不要再戏耍臣了”
梁婠扬扬眉“主上的女人你都敢睡,主上的寝宫,怎么就不敢看呢”
娄世勋咬了咬牙“那也是你设计的”
梁婠失笑“本宫设计的是本宫将你们送到雅室的是本宫把你们衣服脱掉的还是本宫把你们按在一起亲热”
娄世勋脸似猪肝,暴跳如雷“你别说了别说了”
梁婠凉凉看他一眼,声音幽幽的“娄大将军,既来之,则安之。”
娄世勋再看她,脸上再不见半点笑意,叫人如置身寒冬腊月。
“昭仪,有何吩咐”
梁婠眉梢微扬“叙、旧。”
说罢,转身往里走,再不看他一眼。
娄世勋无奈忍下,只得提步上前,实在不知与她有什么好叙旧的
寝殿很大,垂着重重纱幔,悬着翠羽明垱,即便是白日,依旧亮着琉璃宫灯,满目华彩。
梁婠并未带他去里间,只在外间的案几旁停下。
“大将军觉得做皇帝好吗”
饶是见惯了碧瓦朱甍,仍被眼前的美轮美奂夺魂摄魄。
这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陷阱,娄世勋选择不吭气、不上当。
梁婠也不在意,只坐下身,亲自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