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回去的那个少年。
赵云说道“兰,把你的外服褪下。”
那少年二话不说,直接褪去了外服。
他尚未长成的身体上,前胸有三道深深的刀疤,虽然已经掉痂露出新肉,但依旧触目惊心,可想这少年当初受了何等的重伤。
赵云道“方伯,实不相瞒黄巾起事之时,常山国相与常山王尽皆弃国而走,太行山脉原本就藏匿的贼寇,乘着黄巾乱起,乘火打劫,屡次出兵劫掠诸县,我真定县可谓首当其冲”
“当时,太行诸贼劫掠了县中仓廪,犹不满足,但县城周边豪右的邬堡守卫森严,当中还有徒户助守,贼不敢攻之,于是便为祸乡中,多少乡人的财货粮种为贼所劫,多少人的父兄为贼杀害,又有多少人的母姨妻妹,为贼所凌辱”
“当时,褚燕与其父号召乡民躲入山林之中,但终归还有人是走不了的,那些不能进山,只能守家带地的乡民又该如何国中无兵,难道就任贼所害”
“于是我兄赵珺招募乡中青壮,组成义军,自给自足,以民充军,抵御贼寇”
说罢,赵云伸手指向那名坦露着上身的少年,道“这是我结义兄弟夏侯兰,他自幼丧父,家中只有两个兄长夏侯芝,夏侯齐,兄弟三人皆响应我兄长号召,入义军守护真定”
“兄弟三人保卫真定,两兄长与贼交手时,皆奋勇拼杀不退而死,兰今年十五岁,胸前被贼砍中三刀,险丧命,卧榻两月方得起身,兰母体弱不能耕种,贼退后只能将田地贱卖于本县豪右,为兰买药治伤,一家男丁为了守护真定皆丧,到头来却连田都没了,难道朝廷不该给钱粮抚恤吗”
说到这的时候,少年赵云的眸中,隐隐有些薄雾,牙齿也微微有些颤抖,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激动。
他深吸口气,又走到另外一个跪倒的少年身边。
“褪去你的衣服给方伯看”
那少年褪去衣物,他的左下腹有一块很大的疤,周边的皮肤虽然愈合,被撕扯的血肉模糊。
“这是莪乡中人陈雄,其父其叔从兄,在抵御太行诸贼时皆为贼所害,他一家男丁,斩贼寇十七人,救下被掳掠的妇孺二十余人,却无任何所得其父为贼用箭雨射杀时,陈雄腹中一箭,依旧带伤拼死背其父尸首归阵,其母哭三日,双目不能视,陈雄照顾其母,战后家中薄田亦为豪右购并,难道他们就活该全家赴死后,连口吃食都没有吗”
刘俭听到这,沉默了。
赵云伸手,又指向一个少年“这位王焕王兄弟,年方十三,父母皆死于贼手,他两个姐姐都被贼抢入太行山中,至今生死不明若非我兄长带他入义军,供养其食,他根本就活不到现在,更不会想要入义军为父母报仇可是他们家的房子都被烧毁,宅田甚至连卖都没卖,就直接被人占了,谁管了他”
说到这,赵云用力一挥手,大声道“将你们身上的衣服都褪下给方伯看”
在赵云的指挥下,所有人尽皆褪去衣衫。
只是一群十几岁的少年郎,每一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是伤痕累累,让人触目惊心。
赵云抿着嘴,眼圈微红,问刘俭道“两千义军,当初确实是有的,可是现在,只余下不足三百人,那一千七百人皆已是亡魂了方伯最近在真定看到的,是真定县令寻地方豪右借的氓首充数,皆是各家豪右奴人”
“方伯此刻看到了两千假义军,却不知,那死去的一千七百人,在没有国相,没有县令,没有官军的形势下,为了这片土地奋死与贼拼杀,豪右的邬堡内,有钱有粮有人,却只是作壁上观,只要贼寇不打到邬堡门口,他们就未曾出过一人”
“但是现在,贼寇退了,常山太平了,新的县令到任可死去的一千七百儿郎的家眷无人赡养,他们遗留下的田地被那些作壁上观者侵占,我赵家几乎耗尽所有存粮,也未能安置几户人家”
“当此时节,我兄长可以选择不管,也可以选择不问,但若如此,我赵氏中人无颜存于天地之间”
“褚燕可以拐带乡民入乡为贼,但我赵家人不会我兄长能做的,只能是与那县令妥协,联合诸豪,假传义军之势,骗取郡国钱粮我兄长不是为了财,他只是想让那一千七百乡邻在九泉瞑目,仅此而已。”
刘俭问道“既如此,你兄长得了我的许诺之后,为何还要特意邀请我来真定,难道就不怕我看出破绽”
“他怕但没有办法,这么多的钱粮器械,方伯就是答应了,又岂能轻易许之,不看到真人,国中又岂能放粮”
刘俭又道“豪右诸家不会凭白配合你们,州郡所许给你们的辎重和财货,他们要多少”
“七成。”
刘俭的双拳不由紧握。
不一会,他的双手随之又松开了。
他看向依旧垂头跪在他面前的一众少年郎。
这些孩子,都是为了保卫真定,与家人拼杀于前线,最终一无所有。
他们都是真定英杰亡魂的遗孤。
或许,他们才是真正的赵氏孤儿。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