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
春雷惊响蜇伏地下冬眠的昆虫,天气转暖,万物生长。
长安渭北,三原县北的万寿塬上,
清晨,一头白鹿出现在草堂前,
同样一身白的武怀玉看着这头白鹿,笑着对它招手,白鹿也不害怕,竟然迈开四蹄悠然的走进草堂庭前,
白鹿呦呦而鸣,
径直来到怀玉面前,拿脑袋轻轻撞着怀玉胸口,
这小鹿乱撞的亲昵,让怀玉这一早上的心情都立即不错起来,他转身去抓了一块豆饼,小鹿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怀玉摊手开手,白鹿立马就吃起他手心的豆饼。
这头白鹿格外的美丽,自从去冬武怀玉在母亲坟墓前捡到这只冻的发抖的小鹿,带回家后,这小鹿一天天长大,也跟武怀玉格外的亲昵。
如今就跟武怀玉的宠物一样,
怀玉虽然让它回归大自然,可它却还天天要跑回来,
马蹄声搅扰了这塬上的宁静,
小白鹿竖起耳,十分警醒。
一群人出现在草堂外,
“老师,”
秘书丞上官仪推开柴菲走进草堂,他的随从则都站在外面,没有进来。
武怀玉手轻轻抚着白鹿的小脑袋,让它不必惊慌,
抬眼望向这个学生,
他一身绯袍,腰间还有枚银鱼袋,衬的整个人格外的精神。
“升五品了”
上官仪微笑着点头,“刚升的秘书丞,”
秘书丞,从五品上,从此踏入通贵之列,服紫袍佩银鱼,上官仪做为武怀玉的学生之一,进士出身,这些年仕途算的上是非常顺利了,从正字到校书郎,再御史到秘书郎,然后又任起居郎,再到现在升秘书丞。
他跟现在升为中书舍人的李义府皆是武怀玉学生,同科进士出身,不过两人走的却是不同的路线。
上官仪最擅文章词赋,这几年一直随在御前,也算是皇帝的御用笔杆之一了。
“很好,”武怀玉赞赏道。
上官仪今天来,是来宣旨的,并不是跑来跟老师炫耀自己升官了。
他看着这座草堂,还是武怀玉身上的素袍,
“老师守孝三年,如今服丧期满,陛下让学生来传旨,请老师回京复职。”
武怀玉丁忧去职,为母守丧,转眼已经快三年了。
说守孝三年,其实是服丧二十七个月。
在第二十七月举行禫祭,也就是除服之祭,守制结束。
现在是贞观十四年的二月,
距离武柳氏去世其实不止二十七个月了,
在二十七个月到时,皇帝就已经派人来传旨,让武怀玉加复职。
可武怀玉没去,继续住在长寿塬母亲坟前草堂,
此后隔一段时间皇帝又派人来请一次,
上官仪这都是不知道第几回来了,
武怀玉在这座草堂住了两年多,在这相邻不远,还有两座草堂,是阿兄怀义和三弟怀良的,
其它兄弟较年幼,便在条件较好点的长坳庄园居住。
而武怀玉的妻妾儿女们,都在三原龙桥圆堡住。
这两年多,武怀玉过着非常朴素的生活,素衣素食,一人独处,武家管事定期会过来送食物,但武怀玉不让奴婢仆从留下侍候,
一切自力更生,
每天的生活其实很简单,编写资治通鉴,看书、习武,做饭、煮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偶尔跟兄弟见面聊聊,或是见见来看望的妻妾儿女们。
这样的生活,不知不觉就过去两年多。
上官仪去烧水泡茶,
又取来棋盘,手谈一局。
“陛下一再让老师回京复相,老师为何一直不同意呢”
武怀玉捏着棋子,放在棋盘上,
“我没打算再回政事堂。”
“为何”上官仪惊讶。
武怀玉却没解释,这两年多他呆在这里,可也有关注朝堂,现在虽然丁忧期满,但皇帝未必就真希望他再回政事堂。
长孙无忌还被按在洛阳,李绩也还在太原。
李靖老老实实在家写兵法。
柴绍在前年病逝,宰相王珪死在去年,而今年一开年,宗室名王李孝恭饮酒时突然发病去世,
还有就是老黑尉迟恭不久前,居然被人告发谋反,气的老黑殿上把衣服,露出浑身伤疤,拍着胸脯跟皇帝说他确实谋反。
皇帝看着这满身伤疤也不再追究此事,可老黑也心灰意冷了,这些年他一直被冷落着,现在皇帝还要说他谋反。
他向皇帝请辞,要回家养老。
李世民自然不能允,改拜他为夏州都督,还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要求,希望尉迟恭娶他一个女儿,做他女婿。
搞的老黑脸又黑又红,老黑年纪比李世民大多了,娶公主就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