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向荣刚二十出头那会儿,是有过好几个媒人登门的,打算帮他说亲。
他长的也不算差,身高体壮的,为人又老实,而且踏实肯干,周围好几个村子里都有姑娘看上他。
他爸妈不是不知道,就是不在意,但孩子年龄已经到这了,再拖下去就是有伤颜面的事。
于是,就从媒人介绍的姑娘里面,按着好生养的标准挑人。
那几年,邱向荣就好像真的是个傻子一样,整个大脑都处在混沌的状态,完全没有自我,爸妈说什么就是什么,任劳任怨,任由摆布。
可能周围不上学的那些同龄人,人生轨迹都是这样的,所以邱向荣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就是生活,就是他的人生。
相亲的饭局结束之后,两家人的准亲家关系就这样确定了下来。
并不是因为男女双方对彼此都有好感,觉得此后余生可以携手走下去好感不好感,全凭媒人一张嘴。
而是,村里的办事效率,有时候该慢的环节会变得非常快。如果相亲的两家人能够坐一桌吃了饭,就代表可以订婚,订婚提上日程了,就代表可以结婚,婚礼办完后,就代表男方家长可以等着抱孙子了。
但邱向荣的这一人生进程,被彩礼阻挡在围城之外,以一种十分难堪的方式。
女方家看邱向荣家刚盖了漂亮的二层半小楼,觉得他们家境肯定殷实,彩礼要五万。
也不算狮子大开口,因为女方父母不是想要这笔钱,而是想给孩子婚后多一重保障,跟邱向荣爸妈都说好了,结婚的时候把这笔钱放在嫁妆里,一并带过去。
邱向荣的爸妈在订婚之前十分爽快,满口答应,但在订婚之后却变了一副嘴脸。
彩礼钱不想给了。
他们一开始就没想掏这笔钱。
一是为面子盖的楼房,差不多掏空了家底。二是觉得把钱给了儿媳妇,虽然最后还会作为嫁妆带回来,但那毕竟已经进了小夫妻的兜里了。
他们以己度人,觉得装进去容易,再想掏出来就太难了。
订婚之前的态度只是缓兵之计,他们觉得女方在订婚之后都不大会反悔,哪怕是为了面子,也会退让一步的。
邱向荣他妈说得好听“我们不是不想出彩礼钱,而是不想你们出嫁妆。咱们两家的经济情况都摆在这里,都不容易。孩子结婚虽然是大事,但也不能为了这件事就把家底掏空吧,还是得给自己留点养老钱。”
关于彩礼的事情,两方家长来来回回谈了好几次都没谈妥。邱家这边怎么都不肯松口,女方家就认为他们不是真心想要结这门亲。
反正才订婚而已,两家也没有金钱上的往来,女方就提出了退亲。
这怎么能行,被退亲了,他们邱家的面子往哪搁
邱向荣他妈一犯浑,就大喇叭一样对外宣扬,说那个女孩已经是邱向荣的人了,但是对他们家向荣不满意,觉得在一起之后日子肯定没法过,所以坚持要退婚。
风言风语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刮起来,越传越难听,越传越离谱。
女方全家出动,来邱家村大闹一场,邱向荣爸妈彻底颜面扫地,他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想给邱向荣说亲了。歹竹是能出好笋,但是歹竹的杀伤力也是真的大,一般人承受不起。
而邱向荣也不在这个家里待了,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款,走了。
他在市里的一家连锁超市,找了一份理货员的工作,然后就遇到了兼职做收银员的陶华歆。
陶华歆大专毕业之后,二人确定了关系。往后的日子里,邱向荣又抽空去做兼职,省吃俭用,想攒出一份体面的彩礼钱。
三年之后,他突然接到邻居的电话,说他爸摔断了腿,已经帮着送镇上医院了,住院期间得有人照顾,让他回去。
邱向荣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在陶华歆的劝说下,回去看了眼。
跟他预想的一模一样,叫他回去是想让他掏钱。
大儿子已经定居在大城市了,车贷房贷压肩上,小儿子也在大城市找到了工作,工资都花不到月底,他们俩经济上都紧张。只有这个老二,没家没业,不需要花销。
邱向荣听着他妈喋喋不休地算账,捧着冷掉的盒饭三两口扒完,连筷子一起摔进了垃圾桶里。
“没钱就不治,不就是骨头断了吗,放着不管照样能长好。我现在就去给爸办出院手续,回家”
夫妻俩面面相觑,好像在这一刻才终于认识到,他们已经失去了对老二的掌控。
他爸不能下地了,重活他妈也干不动,邱向荣不得已辞了工作回家,照顾他爸的同时,也照顾地里的庄稼。
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男护工,按月跟父母要钱,不给也行,那就谁也别管谁。
大儿子和小儿子指望不上,老两口只能捏着鼻子认。
没过多久,陶华歆遇到了点麻烦事,也辞职回来了,就在镇上的超市里找了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