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晨没有理会他。
大般涅槃金身的外表鎏金,是那种随着时光黯淡却依旧不朽的金,而色泽带有一丝古朴的青。
它身着纯金的袈裟,衣褶灵轻灵却又沉重,袒胸露臂,胸口绽放无数种色彩混杂的光晕,整体神态安详。
金身正微闭双眸,貌若祥和,但那细细的眼皮下却透出一种人心如狱的深邃。
金身是皮,亦是狱。
三亿六千万众生被度化的佛性,封锁着它们倒映出去的更多魔性。
如今这尊金身在昙无谶身后,犹如一尊佛像端坐在他身后,但那佛像双手自然垂落在腿上,却又似乎从肋下伸出了两只手,将昙无谶合抱。
这两只手犹如佛手倒映的阴影,只在李重微微恍惚的那个瞬间闪过,快的仿佛幻觉。
“前辈”李重抬头,却见钱晨的神色不以为意。
“你以为是我禁锢了他”钱晨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淡淡道“是他的修行禁锢了他。”
“度化三亿六千万生灵信众呵呵,其实他一直在以幻术欺骗自己,不然为何沉溺于近乎外道的欢喜禅我化虚为实,但虚并非虚,实亦不是实。”
钱晨一步一步走上楼梯,朝着地宫的上一层攀去。
“虚者亿万阴魔乃是虚,但三亿六千万众生杂念,业力,真实不虚。实者,他的辛苦修行是实,但度化众生,开释佛性却虚幻无比。”
钱晨缓缓从胸口中,一点一点,手指破开黄泥,胸口的皮犹如一层泥壳一般剥落,内中的肌肉也只是草根卷起的黄土。
最后那几根肋骨,不过是枯朽如木一般的东西。
最后剥落了骨架上黄泥,终于从一掌深的地方,挖出了一颗混混沌沌的灵珠。
灵珠莫约拇指大小,被钱晨捻在右手,出示给他们看。
“于是颠倒梦想,真幻难分你觉得我一念间将倒影化为九重高塔,将六层佛塔化为倒影,地宫不可思议实则他所在高坐佛塔之顶,心却在不断跌入深渊。”
“把握众生本性,不过我一念之间,于是高塔颠倒,真幻难分”
“光明遍照高贵德王菩萨”昙无谶双手合十,念诵佛号。
他身后的金身也一并双手合十,一双手合于胸前,另一双手穿过昙无谶肋下,合于他的胸前。
昙无谶就像是被一丈高的金身抱在怀里一般,被牢牢禁锢。
他怅然道“贫僧只道,一切众生悉有佛性,却忘了一切众生悉有魔性,佛说我般涅槃七百岁后,是魔波旬渐当沮坏我之正法。我本道波旬乃是外道佛敌,却不见波旬乃是佛自己。”
“所以炼就这金刚三昧耶佛塔,却在尊主一念之间,化为胎藏一阐提。”
一阐提既拨无因果,颠倒邪见,不信现在未来业报,不亲善友知识,不听诸佛所说教诫,当堕地狱,无有出期者。
佛性藏于众生,犹如子藏母胎,故名胎藏。
而断善根,一阐提,亦如子藏母胎,众生本具,而且比起佛性更加根本,更加牢固,更加自然,一切魔性萌发于此。
故而金刚三昧所得众生佛性,被胎藏一阐提轻易颠倒,一尊佛塔瞬间化为魔塔。
其中众生根本的魔性,在大般涅槃金身化为魔胎,乃是三亿六千万众生归于一源的魔性而成,亦是胎藏天魔。
此魔成于大般涅槃金身腹中,昭示一切佛法如皮囊,众生根本为胎藏魔念的道理。
乃是钱晨随手点化的一尊天魔至尊,而月魔同样藏在其中,它想要剥落大般涅槃金身的皮囊,但胎藏魔却昭示,不用剥落,魔就在其中的道理。
而且魔也在月魔皮囊之下。
依照魔道以魔制魔的根本道理,月魔堪不破众生胎藏魔念,未能降服自身的胎藏之魔,便为魔所制。
昙无谶之所以被金身禁锢便是因为他自身也有胎藏之魔。
整个九重佛塔,有魔性滋生的无穷欲念,种种阴魔为外相,无以计数的阴魔为砖石搭建起九重高塔,而这些魔性的根本源头却藏于众生心中,故而昙无谶外有魔塔内有魔胎,被禁锢在塔中。
除非三亿六千万众生脑海中的杂念俱断,除非三亿六千万众生心中的魔胎尽去,否则不能解脱。
所以钱晨才说并非是他困住了昙无谶,而是昙无谶的修行困住了自己,他只是点破其中真实。
昙无谶看到那道尘珠,眼中诸幻尽去,得见真如,便知道自己欺骗众生,言说佛法度化众生的幻,被真正众生解脱的真代替。
大般涅槃经的真实落下,化为佛塔,非得真正度尽经砖之中的有情生灵,不得解脱。
这难度太过恐怖,须知佛法本质的一部分乃是幻术。
净土度化众生,有一部分是以神通虚幻迷惑其心,然后再渐渐由幻入真来修行。
但大部分的佛门弟子,甚至是诸佛菩萨都还停留在以幻术度人的阶段,遇到太上道尘珠中的真幻道果,乃是倒了血霉,被死死克制。
钱晨只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