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
气温非常低,众大臣走在入宫的路上,一边在明面上表现出要恢复朝议的积极,一边却又在暗地里抱怨假期结束大多数人宁可皇帝年前病一直都不能痊愈,让他们可以继续混日子。
“负图兄”
马文升走在前面,却是程敏政快步跟上来。
马文升先是往四下看了看,确定鸿胪寺的人没留意这边,才一边走一边问道“有事不能等到朝会之后再说”
程敏政道“还是先说为好,听说你又上了请辞的奏疏”
“嗯。”
马文升也没隐藏。
这回答一出,连走在旁边的刑部尚书王轼都不由往马文升身上看一眼。
而走在后面的林瀚听到了也装没听到
程敏政道“陛下病愈,估摸着朝上就要有所变化,要是你这边退下去,只怕是要天翻地覆了。”
佀钟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般,笑道“克勤,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
俨然已经将程敏政当成政敌一般。
程敏政狠狠瞪了佀钟一眼,这才对马文升道“今日朝上,一切都要隐忍,看陛下怎么说。凡事可不要强出头。”
“怎么个意思”
马文升不由皱眉问道。
程敏政却当没听到一般,又转身跨步往翰林院几人那边走过去。
他虽已是阁老,却好像有意要跟阁臣保持距离。
马文升回头看了看,似有所思,而后不顾佀钟和王轼的问询,只是摆摆手表示不方便交谈。
朝议开始。
不出意外的,张周又没出现在朝堂上,这倒是让在场大臣颇感意外。
因为近乎所有人都知道张周人在京中,且都知道张周因为蓟州和西北两场大捷,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这会应该是出现在朝堂上耀武扬威之时,却是当了个隐身人,好似这两场大胜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咳咳”
奉天殿内,朱祐樘神色仍旧显得很憔悴,在君臣的基本礼数之后,以咳嗽做了开场。
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赶紧走过去,递上去手帕,而朱祐樘只是接过去捏在手上,手又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抬头看着在场大臣道“诸位卿家辛苦了在朕养病这些日子里,幸有尔等在,朝堂秩序才井然有序,朕心中感念。今日朝议之后,午膳就留在文华殿内,朕再让人准备了一些东西,你们出宫时带上便是。”
大臣一听,心说这是好事啊。
上来皇帝又是赐宴又是赐东西的,似乎好久没得到这种待遇,毕竟以户部为首的朝廷财政衙门天天在哭穷,而西北打仗又连年耗费皇帝自己的荷包
“想必你们都听说了,西北又打了一场胜仗,昨夜刚到的上奏,说是兵马已经顺利撤回到威宁海,并在威宁海周边驻扎,猫儿庄已经派兵前去接应,鞑靼人并没有敢追过来。首级什么的也对照过,因为此番出征所用的乃是轻骑,多没有将首级带回来,只是贼寇的双耳,用绳子穿着,带兵之人还上奏请示,是不是要筑京观,朕的意思就不必了,一堆耳朵而已,就算堆起来也没多少,就先罢止了。”
在场大臣听了,心中也没多大反应。
大概所想的跟皇帝一样,这种给出征将领,也就是张周嫡系邀功震慑蛮夷,增加百姓认知度的东西,还是能免则免。
不然别人都会觉得,张周很牛逼,而他们很无能。
“有功将士的犒赏,朕也准备听从宣大总制军务新建伯的提议,再跟兵部做一些详细的勘定,另外准备以山西地方巡察御史前去监督,再从兵部调人过去,做军功的勘验和执行。”朱祐樘道。
刘健以礼数性的口吻道“陛下,若以京中派人去西北,一路劳顿,只怕年前无法将军功犒赏之事完成。还应以宣府、大同地方将官先行勘验,及早做出定案。”
朱祐樘道“倒也无妨,西北这一战,有功的将士,十有八九都是出自大同,很多也是久经战阵的,不是初上战场。早一些迟一些,并不急在一时。”
“是。”刘健没有争论。
旁边有的大臣不明白刘健为什么会这么说。
只有靠前的几个人大概明白,这是刘健想以某种方式去缓和跟皇帝和张周的关系让将士更快勘定军功,既是为了安抚有功将士的情绪,也是为能早点定军功做出准备。
毕竟大明的军功很多时候都是经年,甚至是几年都不能落实
大明中叶,将士的军功很可能要带进坟墓里,所以也衍生出贩卖军功的情况,把自己的军功转给别人,让别人等着去受赏,尤其是以首级为单位的军功。
用眼前可见的利益,放弃长远可能得到的更高利益,也是很多中下层将士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刘健如此提,看似是加快了军功的论定,但其实也等于是将中下层将领的军功赏罚权限下放,削弱兵部在其中所扮演的位置毕竟将士们军功得到落实,他们最先感念的就是兵部的人,也就会感念张周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