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他甚至不太想跟李东阳深究这个问题。
在其位谋其政,他谢迁刚从诏狱出来,作为一个准退休朝臣,他心知这些事也离他远去。
也如李东阳所说的,这件事也只是通知他一声,告诉他现在文臣要以针对张懋的方式,让张懋利用关系去物理铲除张周,他谢迁也只需要听听,不需要掺和什么意见,说了不中听的话,李东阳反倒会先对他吹胡子瞪眼。
官山草原一战,在经历两天两夜之后,基本已告结束。
大明各路人马撤回来。
张锐和马仪两个带兵深入草原的将领,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了自主带兵打胜仗是什么滋味,那跟以前听命于王守仁或是那些治军的文臣,感觉是不一样的。
“小公爷,大捷真的是大捷了咱两边杀敌过万了”
当马仪再见到张锐时,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沙哑。
眼睛里不是带着血丝,而是通红,那似乎是对功劳的一种渴望,因为有了这功劳,足以让他们获得封侯拜将的机会,他们可以光宗耀祖了。
张锐道“是过万了吗”
马仪点点头道“我们比之一年前王制台领兵进草原,取得的功绩都大,咱一共就六千兵,却是追杀外夷上百里,草原血流成河。正因为正在寒冬之中,鞑靼人也未料到我们会出现在此,才有今日之胜。”
“首级”
张锐现在开始计较论功的方式。
跟马仪一样,张锐内心也很激动,但再怎么激动,张锐所希望的仅仅是保全英国公府的名声而已,毕竟他都已经是国公世子了,再牛逼他以后仍旧是个英国公,作为大明武勋之首,你还想超越老爹来个独树一帜不成
且张锐也很清楚,现在压在英国公府头上的就是张周。
但张锐提到张周,不会充满敌意,反倒是充满尊敬,那毕竟是曾经救过他命,且给大明军政带来改变的功勋之人。
马仪道“杀敌过万,能带回去的首级估计不多,但双耳有八九千,合起来是可以过万的”
张锐点头道“只是其中不少是老弱妇孺,相比于新建伯草原那一战,我们是不如的。”
马仪一怔。
他本来还在想,这次取得这么大功劳,自己怎么也可以晋升为侯爵了吧
现在张锐等于是当头泼了他冷水,也是告诉他,当初王守仁带兵深入草原,就算获得首功的数量不如他们,但人家正儿八经杀的都是鞑靼青壮年男丁。
而这次
鞑靼人基本就是在仓皇逃命,杀的绝大多数都是逃跑不及的老弱妇孺,就这样你凑一万,也没人家风光啊。
张锐道“听说军中还有不少人马没撤回来,但我们已不能在此久留,我们的粮食剩下不多了。”
“是。”马仪点头道,“好在这次抢了不少回来,不然的话,口粮够不够支撑我们回关内都是问题。既如此,那小公爷,我们是不是也该商量一下奏请功劳的事”
“如实奏请吧。”张锐道,“马总兵有经验,由你来奏请最好。”
马仪一笑,因为脸上的肌肉可能都冻僵了,一拉扯之下,脸上的神色很不自然,随即又赶紧恢复了本来的庄严之色道“那我们就赶紧奏功到大同,我也设想好了回关内的路,我们绕过黄河北岸,不走河套,从大同回关内,您看如何”
“什么”
张锐皱眉。
马仪道“这里距离宁夏之地是近,但中途的路,可能近百年来都未有人走过,中途全都是沙丘荒漠,连鞑靼人入寇都是走花马池,要绕过这片无人之地如果我们往南走,路途或会更加艰辛。”
张锐摇摇头道“那我们就从花马池撤回关内,还有奏功劳为何要舍近求远”
显然张锐是想第一步让父亲知道自己取得功勋,并让父亲以此来给皇帝上奏请功的。
在这个问题上,他跟马仪的意见显然不同,人家马仪现在是大同的将领,而麾下将士除了他张锐所带的极少数人马,其余的也都是大同人马,人家有功劳当然是想从王守仁那走关系。
马仪略显为难道“就怕弟兄们不愿意啊。”
“那是为何”
张锐好似问了个很外行的问题。
马仪苦笑了一下,却还是认真回答道“从花马池入关,等于是进了宁夏的地界,这次的战事宁夏的将士没取得什么功绩,我们带着首级、人耳和财货入关,他们能不盘剥我们吗从花马池回大同,沿途要经过延绥、偏关等处,每一处都需要打点,就怕这一趟走下来”
张锐顿悟了。
马仪亲率的是大同的兵马,取得功劳的地方,是在宁夏北边。
如果从草原上直接回大同入关,那功劳有一算一,绝对不会被别人抢走。
但要是从别的地方入关,他马仪作为一个大同总兵,就算是平虏伯,也会被那些总制、巡抚给盘剥,功劳未必能全带回去,且将士们这一路走下来,遇到的麻烦也会倍增。
马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