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沿岸。
大明的关隘堡垒,被鞑靼人从内部破坏出一条上百米长的豁口,鞑靼人在毁坏大明城墙方面似乎很有经验,在毁坏的过程中,无论是周边的守军,还是从后方追过来的宁夏边军,都没有去阻拦。
杨一清很清楚,他麾下的七千人马已经失去了跟鞑靼人决战的资格,现在要做的,就是目送这路鞑靼人离开国境。
在鞑靼人尚未完全从豁口离开时,张僩先去见过了陕西监察御史张顺,随后过来跟杨一清表达了一些担忧“地方官可能还是会参劾杨军门。”
杨一清点头道“我知道,没有能阻截鞑靼人,让他们就这么撤走了,难免还是会招惹非议的。”
“嗯。”张僩道,“不过也无须理会那些地方官,他们懂个甚他们是说,只要咱能全力阻截,待到其余各路兵马,尤其是保国公所部到来,就能合围甚至是将鞑靼小王子的人马覆灭他们怎不上天呢以为战事随便就打,一切都按他们的设想咱将士的命就不是命”
本来张僩这样的太监就不是主战派,所以张僩很理解杨一清这种“目送”鞑靼人离开的举动。
张僩随即望着杨一清道“不过杨军门啊,如此一来,你就等于是落人口实了,这功劳可以计,但过错也不能说就完全免,还是要看您是否能得到陛下和兵部那位张尚书的力挺了。”
杨一清默然。
正说着,郭鍧带着几十骑过来,远远便停下来跳下马,再牵马走到跟前道“大人,鞑子已经全败逃了,听说对岸崔驸马那路人,一路上追逐,又杀了几十个鞑子,现在还有大概一二百的鞑子往北边逃了,宁夏各处卫所的人马正在搜捕。各堡垒也派出了巡逻队。”
张僩笑道“北岸的鞑子,没法跟他们的大部队会合,逃起来也是慌不择路。挺好挺好,杨军门有先见之明,派人过河协助崔驸马,这战略上的考量,不服杨军门都不行。”
郭鍧也笑着道“是啊,这样一来,追击和杀敌的功劳,自有咱一份。只有咱这路人马,是三场战事全都打了的,连战连捷。”
杨一清倒显得很冷静和清醒,道“鞑靼退出关隘之后,各处还要加强布防,以防备其卷土重来。宁夏地方边备松弛,本官也要跟朝廷提请,增调延绥等处守军协防,同时要增加粮草和用度。”
“不急,不急。”张僩一脸得意道,“鞑子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回来了。”
杨一清道“那也要看是否能对其形成威慑,为今之计,最好是能留下保国公麾下的一部驻防,至少到入秋之后再将其遣回原戍所。”
张僩道“好,让咱家替杨军门去说,朝中有人好办事。杨军门也该知道,咱家与如今朝中李荣李公公呵呵,你知晓就好。”
张僩的意思,别看你有背景,我也是有背景的。
而且我的背景不是萧敬、韦彬和陈宽,而是宫里的老资历李荣,别以为我一切都要靠你提携,关键时候你可能还要靠我呢。
杨一清看着远处的天色道“该让将士们好好休整了。疲惫多日,估计谁都没有精力再战。想来第三战的捷报,也快要传到京师,庆幸没有令鞑靼人渡河,却不知这一切是否也在蔡国公的预料之中呢”
“那是一定的。”张僩笑道,“蔡国公能出奇兵,让崔驸马到西北来,看来一切都是布局好的。”
杨一清道“但以我所知,崔元能有所表现,是因为保国公没有识人之明,甚至是因为保国公的嫉贤妒能。”
“呵呵。”张僩继续笑着,笑声中带着奚落,“那这一切也该是张仙师的算计,不然怎么能称神呢杨军门,咱可要明确好了,如今朝中这形势,跟别人站在一道,都是没有出路的,无论如何可要跟张仙师搞好关系。”
杨一清斜眼瞥着张僩。
这边都开始把张周称呼为“仙师”了,也足见张僩现在是打定心思要往张周阵营那边靠。
杨一清心知这也应该是自己的政治倾向,但他始终是正统的文官出身,之前也没想过要投靠谁,更没想过要跟一個与皇帝过从甚密的“近佞”成为一路人。
但他又明白,如张僩所说,现在他不跟张周站在一道,又有什么出路呢
难道回过头去加入到正统文臣那一脉自断前程
黄河一战的结果,尚且还在传往京师的路上。
秦纮是最先得知情况的,当他知晓宁夏边军三战三捷,甚至第三战直接在黄河渡头以少胜多,挫败鞑靼人渡河抢掠的计划,还是很震惊的。
“青出于蓝啊。”秦纮感慨道。
一旁的幕僚王宏道“老制台,您这说的是杨中丞,还是那位崔驸马”
秦纮笑道“这说的自然是崔懋仁,之前名不见经传,到了疆场就能如饿狼一般,说起来张秉宽还是能慧眼识珠,一眼将这般刚毅勇猛的将帅给挑出来。”
王宏道“在下看来,这也未必。大概换了谁上,效果都一样,只是因缘际会,这机会落到了崔驸马的头上。也可能是陛下有意给崔驸马机会。”
张周是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