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缓慢而不可阻挡地推进,黑雾生灵们整齐划一地迈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让方圆数公里的土地为之震动。
在他们所过之处,森林瞬间被吞噬,河流被截断改道,山丘被夷为平地,城邦这种庞然大物在他们面前脆弱得如同纸板搭建,大楼被轻易踩碎,建筑的碎片如雨点般坠落。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和尘土,还有血腥的气息。
一座大型城邦,短短数小时就化为了废墟。
戴着银白面具的男人站在高地上,立于众生之巅。
他的绿色眼眸中倒映着毁灭的景象,面具刻着的表情冷峻得近乎麻木,如神明般主导着这场战乱。
事已至此,早就分不清到底是人们的命运还是人们的意志。
只有无止尽的屠戮。
暴行还在继续。
“放过我吧,不要杀我们!”
“救救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堕落至此?”
被哀求被怨恨被诅咒被质问。
他没有解释什么。
只是用那面具下的眼眸注视着一切。
他就是罪与罚,是为众生带来疾苦的恶魔,是那一轮给世界带来灾难的黑日。
一切质疑声在他耳边都像过眼云烟。
直到他把他们杀光,或者他们来把他杀死。
他绝不会停下。
【绝不宽恕,休想解脱。】
【同胞皆已苏醒,吾辈难以入眠!】
男人近乎无声地启唇,如怨魂的低语,又如暴君的敕令。
落下这片音符,他的背影再度融入了漆黑,提着他的黑雾骸骨权杖,孤单一人,向前踏去。
……
兰奇从小憩中惊醒。
望向时钟,他发现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了十来分钟。
“你醒啦?”
西格蕾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目光穿过窗棂,望向窗外纷飞的雪絮。
注意到兰奇醒来,她便低下了头,注视着兰奇。
兰奇睁大眼睛,他发现自己正躺在西格蕾膝上,而她正温柔地抚着他的额头。
“!”
兰奇当即坐起身,和西格蕾保持起了些许距离。
目光所及之处,不再是梦境中的昏天黑地。
洁白的雪花在空中旋舞,轻盈曼妙,不一会儿功夫,整座城邦被这纯白的覆盖下就要点亮。
微弱的日光透过窗纱洒落在木桌上,仿佛在桌面铺了层薄薄的白绢。
天色已经悄然变化。
小夜城最短暂的白昼来了。
只有中午的这数十分钟,能有一点太阳微光。
兰奇怔神地望着窗外。
“怎么,梦到不好的东西了?”
西格蕾丝毫不介意兰奇躲闪她的态度,关心地问道。
“可能是的。”
兰奇捂着额头,说不清是摇头还是点头道。
回想梦境的时候,总是会以第三视角出现画面。
可是仔细想想,在梦境中,自己应该是第一视角才对。
他不知是眨眼间的梦境,还是这个影世界的负面状态又发动了。
“……”
西格蕾看了他一会儿,并没有过多担忧,只是再度松散地靠在了沙发背,闭眸自语,
“现在身为圣魄兰特教皇的你,所持有的权柄足以撬动整个塞维利亚大陆,你的每一个抉择都可能决定影响数百万生灵的命运。”
她就像能看懂兰奇的一切心思,哪怕连他的梦都能猜到个一二。
穿过永夜之地最后的小夜城,下一站就是终点魔界。
她知道再往前,又会促使兰奇对黑日的理解更深一步。
也许魔界就将是埋藏着黑日秘密的终焉之地。
如果魔界此刻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魔界了,他这一趟又该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和这小夜城一样。
重游故地时无论是发现它熟悉还是陌生都不会令人害怕。
可怕的是,它既熟悉又陌生,明明违和得让人不适,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份不公,哪怕想找人理论找人分享,也无从诉说。
但他们一定得去,逃避绝不是办法,唯有一往无前是正解。
“不论如何,打起精神,去魔界吧!”
西格蕾给兰奇加油打气道。
“谢谢你,但这趟旅途可能会很辛苦。”
兰奇侧过头看向她,再度感谢道。
有西格蕾在身边加油打气,他也总感觉前路没什么难的。
“有我陪你。”
西格蕾只是这样说道。
在她的梦境中,她梦见了自己作为西格蕾待在魔界,她很清楚魔界如今的天翻地覆。
这势必又会让兰奇对黑日的理解更加上升。
但是没有关系。
她会陪着兰奇一起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