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军师的周家三房一行声势浩大,又惊动了周家十四房的老太太。虽然他本人没有张扬的意思,但消息还是传扬开了。
等到当天晚上,周家前后两条街的族人亲友,几乎都知道了三房马老夫人与当家人周世功为私建玻璃作坊,挖了边军作坊匠人的消息。
周氏合族哗然。
如今西北的三个玻璃作坊,无论是肃州那个小的,还是甘州那个技术水平最低的,又或是长安这个规模最大、工匠最多、技艺最高也利润最丰厚的,全都归属在西北边军名下,所得利润皆是用于贴补军费、接济伤兵老兵等等,才刚刚开了个头,仅仅回了本,尚未到真正能赚钱的时候,本身钱还不够用呢,哪里经得住别人再往外薅
这薅钱的居然还是清楚边军真实财政状况的周家族人,那就更不能原谅了
本来,周家子弟镇守边关各卫所的也多,若是日子实在艰难,粮草不继,跟亲族们求助一声,那些手头钱粮充足的人,也能接济一二。而那些被分派到相对富庶又人口充足的边镇的周家子弟,若也想在自家地盘上建一座玻璃作坊,那等到长安这边工匠培养充足了,派几个人过去帮一帮,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作坊产出了玻璃,卖得的钱也是贴补军费,肥水不流外人田,都流进了边军自家的田地,这钱谁赚不是赚呢
只是如今三家玻璃作坊通共才那点匠人,根本不够分,当然要优先满足长安大作坊的生产需求了。长安作坊挣回来的钱,是贴补整个西北边军的,所有人都能沾得好处,自然是处于优先地位。其他卫所想拥有自己的玻璃作坊,就要耐心等了,等到长安作坊有余力了再说。
至于其他世家大户看得眼红,也想要建玻璃作坊分一杯羹周家拦不住,边军也不好死拦。只要他们不挖边军的人,而是自行想办法另外搜罗西域玻璃匠人,那就随他们去。若他们真有本事找到了好工匠,说不定边军还能想法子把人招揽过来呢,那可比自己从无到有培养起来更省事。
可这里头不能包括周家自己人,尤其是手下没有军队、根本不需要靠行商赚钱贴补军费的周家人更别说周家三房还是从边军的作坊里挖人了。这不是割边军的肉去肥了自己么周家世代忠良,几时出了这样的蛀虫
从老军师离开周家三房开始,周世功那儿就没断过客人,族里同辈的堂兄弟、族兄弟们过来了,连侄儿辈的也来打探消息。周马氏找借口离家出门,暂时躲过了一劫,可马老夫人那儿却没断过女客。
大约是马老夫人以往的名声太好了,大部分宗族女眷起初闻讯时都觉得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有人往十四老太太那边探口风,十四老太太压根儿就没有替马老夫人遮掩的意思,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她往日的一些黑历史都说了出来。
十四房的男丁基本都从军了,只有几个小孩子还在家里养着,再加上十四老太太本身就是阵亡军官遗孀,深知边军行商赚回来的钱粮,对边军遗属有多重要,哪怕她给马老夫人做了几十年的跟班,从来只有巴结讨好的,如今也是怨气冲天,根本没办法原谅马老夫人的所作所为。她还知道马老夫人过往做过的一些不大妥当的事,以前都会小心替后者遮掩的,如今不想再遮掩下去了,一朝曝光,对马老夫人的名声伤害极大。
上门的女眷都在劝马老夫人,不要犯糊涂了,不能因为三房老太爷退居后方,远离战场几十年,家里的长子嫡孙又都是从文不从军,就忘了周家世代将门的根本。三房老太爷主持边军后勤几十年,可从来没挖过边军的墙脚,还最恨军中蛀虫,不知抓过多少贪墨军资的罪人。他老人家已经去了,却留下了赫赫清名,他的遗孀和长子怎能违背他生前的意志,做出他生前最厌恶的事呢就怕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会气得活过来
马老夫人自打嫁进周家,就听惯了赞扬,几时遇到过这种妯娌指着鼻子骂、侄儿媳妇含沙射影地骂,连侄孙媳妇也能上门找她不痛快的时候她起初还能装出白莲花的模样,一再说都是“误会”,让人以为自己受了委屈,可听到后来,已经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拉长了脸端茶送客,然后不等新一拨客人上门,就声称病倒,闭门谢客了。
周世功赶紧利用继母病倒的借口,也把客人打发走了,从此紧闭家门,不再接待新客人。
然而,真正的客人还能拒之门外,本家族人又如何能以外客之礼相待那些与他同辈的堂兄们直接登门,根本不理会仆人的阻拦,把人一掀就闯进正院来了,周世功又不能真把人打出去,想打也打不过一帮退休老将,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挨喷。为了减轻一点自己身上的罪责,他照旧祭出了“孝”字大旗,将责任全都推到继母马老夫人身上,声明自己是被继母逼的。
只是,周氏族人都得到了消息,知道这玻璃作坊是记在周世功嫡长子周晋浦名下的。说周世功不需要为此事背负责任,谁能接受众人又开始数落他教子无方,并让人直接将周晋浦叫了回来,当堂开骂。
周世功既然能以孝为名,推卸责任,他的儿子也同样要受“孝”的束缚,必须老老实实挨骂,但凡有一句反驳,都是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