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秋日本就来得早, 近来年气候渐冷,天气很早就冷了下来。
夏去凉来,晨有白露,一叶落而知秋至,寒蝉哀鸣而觉凄切。
夏日的离去, 仿佛带走了人间的最后一丝热气。
苏碧曦腹中的孩子大了, 每日里都要歇一个多时辰的午觉。她如今晚上因为腿抽筋, 加上肚子渐大, 根本无法安稳地躺着睡觉,时不时就要起来如厕,侧着睡也要不时翻身。她晚上大多睡不好, 不过白日里可以补回来。
刘彻一直照顾她,不肯跟她分房, 白日里又忙得连喝口水都要经人提醒。这阵子大军出征, 黄河修缮, 百越通商教化, 羌族纠葛,各诸侯国都是一大堆事儿, 刘彻眼见得憔悴了不少,反倒是苏碧曦养得白胖, 脸色红润。
这一日她午歇起来,便接了馆陶大长公主跟她母亲李氏。
馆陶大长公主跟李氏进来刚要行礼,便被苏碧曦让芷晴阿豆去扶了,笑着给她们看座, “义母一向安好我这些日子新得了一些从辽东敬献的,上了年份的老参,特意给义母跟隆虑备着的,待会可要记得让婢女带回去才是。”
“劳娘娘关切,我替隆虑谢过娘娘了”馆陶大长公主欠身回道,寒暄过几句,面带难色地开口,“按理这话不该我来开这个口”
她看了一眼面前不知世事的李氏,而后斟酌地说“娘娘有喜,是天大的喜事。可是皇家规矩,别说皇后,哪怕是王妃有了身子,都要安排妾室通房,如今这未央宫里,半个给陛下侍寝的妃嫔也没有长安城里的那些个长舌妇,明面上不说娘娘,私底下却是什么难听怎么说,哎”
在刘嫖看来,李氏虽然蠢钝懦弱,但李氏却着实命好。
郎主卓王孙争权夺利,却是一个不好女色之人,后院里的使女仆婢,外面的莺莺燕燕,连个使劲儿的地方都无,干净得不像是蜀中第一大商人,反倒是穷苦得纳不起妾一般。
尽管女儿嫁过两次,之前的儿媳妇糟心,但卓文君现下已经是汉室的皇后,郎主卓王孙一病不起,儿子现娶的儿媳妇贤惠得紧。这般境况,日后留给李氏的日子,想过难也不容易。
相对于李氏来说,作为皇后义母的刘嫖就不那么命好了。
刘嫖虽然是刘彻的姑母,但是情分并没有多深,就更别说半路认的义女卓文君了。可如今,不仅她膝下的陈阿娇,两个儿子要靠着帝后的恩惠过日子,连她后半生能不能好,窦氏其他人的指望,都要靠着皇后,靠着皇后腹中陛下的嫡长子。
刘嫖替陈阿娇当初求来了司马相如的长门赋,并没有得来刘彻的回心转意,就已经彻底死心,严厉看管陈阿娇,让她在长门宫好好过日子。
现下,她只能尽力维持着她跟帝后之间的情分,就不得不提及所有对帝后有危害的事情。
皇后善妒不贤,有了身子还霸着陛下,不给陛下纳媵的流言,旁人不敢跟皇后开口。她身为皇后的义母,如果也不开口,是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李氏听了刘嫖的话,脸色煞白地立时转头看着自己女儿。
这件事她也想过,也跟卓文华商量过。可是身为苏碧曦的生身母亲,她自然是希望苏碧曦能够安好地跟陛下过下去,没有什么糟心的妾室通房。
坐在上首的苏碧曦看着刘嫖跟李氏二人,心中感慨一声,面上神色不变,“我晓得了,多谢义母挂怀。”
却只字不提替刘彻纳媵之事。
刘嫖只提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说,转头说起了长安城里哪家侯府老太君生辰,哪家添了嫡幼子。
她跟苏碧曦的情分,容不得她对苏碧曦指手画脚。她跟苏碧曦说此事是好意,管得不多反倒不美了。
刘嫖关切了苏碧曦一番,又送了不少补品吃食,便先告辞,留苏碧曦母女两个说会儿私房话。
刘嫖识趣,李氏却不是一个识趣的人。
“君儿,方才大长公主的话,你要放进心里。郎君哪里有不爱美人,不风流的”李氏苦口婆心地劝,满目都是担忧,“陛下是汉室天子,你如今又有了孩子,定然要好好保重自己。你先给陛下纳媵,跟陛下自己纳了人,自然是你自己挑的人更好调教,身家性命又都在你手里。退一万步说,你自己的人,就算你生的不是皇子,也可以抱养她们生下来的皇子。你是汉室的皇后,她们谁能越过你去君儿,你可千万不要糊涂了啊。”
“这段时日,可是舅父舅母时常来跟阿母说话”
苏碧曦了解自己阿母。
李氏性子被养得怯懦,对于父兄郎君的话,无论什么,都从未说过一个不字。她长在内宅,不识字,就更说不上读书明理了。要李氏说出这么一番条理分明的话,一定是有人教导她,且这个人定然是李氏顺从信赖的人。
苏碧曦再思及因为她上次晕倒后,一直住在长安的李家舅父一家,这个劝说教导李氏的人,就呼之欲出了。
“是啊,一家子骨肉,时常走动走动才是正理”李氏说得一脸理所应当,而后迟疑了片刻,才下定了决心,“你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