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之前在东宫廷辩之时, 就没有能杀了魏其侯,可见陛下对于魏其侯总归还是有一些情分的。现下阿翁又突然害死了魏其侯,不合情理。
阿翁当日去曲则方士住处作法, 为保隐秘, 田恬并没有跟着去。这样的事情,去的人越少,就越安全。
按照阿翁告知他的,曲则拿到了皇后的头发, 生辰八字跟贴身衣物,合该咒杀了皇后。
而结果却是, 皇后昏迷一个多月,魏其侯窦婴暴病而亡, 阿翁一副害死了窦婴,做贼心虚的态势。
田恬是田蚡的儿子, 了解田蚡甚多, 知道自己阿翁绝不是一个杀了人, 就会疑神疑鬼,害怕鬼神来报复的人。
他们杀的人都是该杀之人。即便是他们活着,田蚡都不会怕,更何况是他们死了。
田恬的眉头蹙得极深, 想把这几件事的脉络缕清,却越发觉得不安,总是有一种山雨欲来之感。
好在没有多久,就在田恬勉强用了些许膳食, 便见管家把穿着兜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曲则带来了。
田恬在田蚡的主院门口迎到了曲则,不相干的人早就被他清了出去,留下的都是可以信赖的心腹。
“终于把天师盼来了,家父的性命,就全依仗天师了” 田恬一揖到底,声音哽咽地出声。
曲则伸手扶住田恬,面色也是凝重,“公子严重了。君侯与仆乃是好友,此事又与仆相关。此时君侯重病至此,仆万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田蚡的性命危在旦夕,田恬也不再跟曲则客道,直接将曲则引向了田蚡的卧房。
两人都是玲珑心肝的人。曲则方才那番话,并没有直言可以医治好田蚡,只是说会尽力而为。
这样已经到了绝境的田地,曲则是这样的态度。田恬心中明白,田蚡的病,曲则即便是来了,也未必能够治得好。
正在此时,刚刚喝了安神汤,入睡不久的田蚡又大声惊叫了起来,“窦婴,窦婴你敢来杀我你人都死了,为什么不好好地去死,偏要来寻我”
曲则跟田恬对视一眼,立即加快了步伐,来到了田蚡的卧房。只见田蚡面色青黑,双眼无神地看着床头,两名守着他的心腹不停听从他的使唤,拿着刀剑砍杀床头仿佛存在的人。
这一幕让不知真相的人瞧了,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曲则却并不害怕,径直走到了床榻之前,拿着一粒药丸喂给田蚡,同时拿出两张符咒,直接拍在床榻头尾,吩咐身后的田恬,“还请公子拿一碗水来,让君侯饮下。”
田蚡转头,亲自去倒了一碗水来,曲则伸手接过,往水里扔了一张符咒,片刻后让田蚡喝了。
田恬用帕子将田蚡嘴边的溢出来的水细细擦了,拿着披风盖在田蚡背上,便见田蚡好似忽然回过神来,不再乱喊乱叫,只像筛子一样抖着,冲过去扑在床榻边上,抓着曲则的衣摆,痛哭流涕道,“天师救我窦婴的鬼魂就守在我的床头,日夜监视着我,就要取走我的性命”
这已经算是田蚡这些日子最为清醒的一次,可说出来的话却仍是让人不敢相信。
曲则却是面色难看,神情沉重地看了一眼床头,语声低沉地道,“君侯所言,诚然如是。公子,确是魏其侯之鬼魂守在君侯床头”
没有一个正常人听见面前站着一个鬼魂能够毫无反应的。
武安侯府的两个奴仆,管家,乃至于田恬都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往外面曲则身边躲了过来。
没有惊慌失措地往外跑去,已经是他们极为衷心的表现了。
田恬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是颤抖的双手,不稳的声音仍然泄露了他的恐惧,“天师既然知晓魏其侯魏其侯在此,能否将其”
他根本不敢说出剩下的字。
曲则当然明白田恬的意思,只是他的面色却更加难看,摇头道,“驱鬼之术,仆知之甚少。世间巫师之流,又多为招摇撞骗。”
“那阿翁要” 田恬急得眼眶通红,几乎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曲则已经是他们结识的,最有本事的一位方士。连曲则都毫无办法,岂不是在说,自己阿翁必死无疑
“仆没有法子,不代表文锦居士没有法子”曲则垂眸,面色凝重到了极点,“此番仆与君侯谋划之事,本打算除去皇后及腹中胎儿。不想哪里出了差错,魏其侯丧了性命。既然已经有魏其侯暴毙在前,皇后此刻定然是没有大碍的。”
田恬的脸上蓦然迸发出了一丝怨毒之气,“天师是说,阿翁此病,皆是因为皇后所害皇后所谓的昏迷不醒,皆是做出来,给诸人看的幌子”
怪不得。
真是怪不得阿翁跟方士咒杀皇后,最后死的却是魏其侯;怪不得皇后昏迷一月有余,却是始终不曾传来崩逝的消息;怪不得皇后一介坏了身子的妇人,昏迷不醒,腹中孩子还好好在那里,不曾有过闪失。
原来这一切,都是天子跟皇后在算计他们
“皇后或许有些损伤,可是以她身为文锦居士的修为,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