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在匈奴被软禁了九年,被救后却没想着回来长安, 而是继续西行。无人知晓继续西行, 究竟能走到哪里, 能不能完成此次西行的目的”苏碧曦重重地叹息, “这份执着, 可敬可叹。”
九年对于外人来说, 不过就是一个数字,只有真正身处其境的张骞,才知道自己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
作为在刘彻登基的时候,就被举荐为郎官的张骞,虽然谈不上锦衣玉食, 但至少是过着衣食无忧, 诗书礼乐的日子。
一个读着论语孟子的中原士子,骤然被囚禁在匈奴,过着牧马放羊,打扫牧场,挑拣牛粪马粪, 被迫跟一个目不识丁的匈奴女子成亲, 被迫洞房生了孩子。
任何一个活着的,有尊严有思想的人, 连自己最基本的人生自由都不能拥有的时候,还要被迫跟一头畜生一样交配,其内心的悲愤跟羞耻之深,根本无法想象。
更何况张骞是一个才学卓著, 又抱负远大的人。
士可杀不可辱,是可忍孰不可忍的道理,他难道不懂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即便跟其他使团的人一般,为了避免遭受更大的羞辱而自尽,也无人能够多说一句什么。哪怕是对张骞寄予厚望的刘彻,也不会因此责怪于他。
张骞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苟延残喘九年,每日每夜遥望长安,一直拿着自己的符节,早晚对着长安的方向叩拜。
在明明可以跟着商队离开匈奴,回到长安的时候,他选择了继续西行。
他的家里同样有需要赡养的父母,有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有在匈奴娶的妻子跟儿子,这些需要他承担起责任的人。
他仍然坚持带着匈奴的妻儿一并西行。
刘彻笑了笑,道,“倘若没有这份执着,怎么能做成大事”
苏碧曦歪头看着他。
只有在这个时候,苏碧曦才分外觉得,刘彻是站在一个极高的角度,俯视着底下的芸芸众生。
他任命一个人,看的远不是他们的才干品性,还有诸多其他的东西。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赶紧起来,我招了说书先生来给你解闷,记着今日别出门了。”刘彻扬声唤人,让使女进来给苏碧曦更衣洗漱,自己收拾一番,就要去承明殿见人了。
“等等”苏碧曦披着披风,叫住了转身就要走的刘彻,“阿丹,将我给陛下炖的养身汤拿过来。这个时候,正好可以用了。”
待刘彻用完汤,苏碧曦亲手给他正冠,两人相视一笑,刘彻便披上斗篷,去了承明殿。
承明殿里,凡在长安的三公九卿跟内朝官,已经在等着他。
站在承明殿暖烘烘的大殿里,一众汉室的肱骨大臣都十分明白,今天究竟要议的是什么。
汉室立朝七十余载,第一次对匈奴主动出击,获得了不小的战果,自是要论功行赏的,而相对的,失败的几路人马,自是要罚的。
只是究竟如何赏,如何罚,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按照军功奖赏倒是不难,可是此次出击,雁门太守李广被俘虏后逃回,狼狈溃败,而赢的则是未曾有任何声名的小将卫青跟张次公。程不识将军也就罢了,封赏他倒是简单,但是如何封赏这两个小将跟处置有过的几位将军,尤其是老将军,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老将军多年功勋,军中威望甚高,李广在匈奴人里面都是广有声名的。
这样一位老将,罚重了不好,不罚则更不好。
赏罚分明,是保证军队军纪,保证士气的基本。汉室对匈奴的出击方刚开始,绝不能在一开始就留下赏罚不明的口子。
待刘彻到来,众人行过礼后,刘彻便开口道,“此次迎击匈奴之事,详细的奏报,诸位都看过了今日便议一议,如何赏罚。再者,丞相,将今日收到的边关战报说说。”
丞相韩安国躬身,“喏。诸位,今日收到辽东太守边关战报,匈奴受到汉军迎击,欲联合卫氏朝鲜,夹击汉室。”
如今三公的太尉一职并未设置,由丞相韩安国统管,这也是汉室长久以来的惯例了。
汉室建立之初,汉人流民卫满攻占了朝鲜王俭城,推翻箕子朝鲜自立,是为卫氏朝鲜。
卫满自立之后,承认自己为汉朝藩属外臣,为汉朝保卫塞外,并且为各国与汉室交流通商作为桥梁。汉室也承诺,汉朝承认卫氏朝鲜,并且答应以兵力跟物资作为回报。
有了汉室的支持之后,卫满不断吞并周边的小国,势力不断膨胀,领地扩大到方圆千里,以至于卫氏朝鲜逐渐有了不臣之心,汉室也终于养虎为患。
无论汉初汉室没有能力经营朝鲜,还是之后奉行无为而治,休养生息,加上诸侯王叛乱,无力去管太过边远的朝鲜,卫氏朝鲜都已经成了汉室的一个不小的麻烦,而这个麻烦还跟匈奴有勾结,狼狈为奸。
匈奴勾结辽东之卫氏朝鲜,西南之羌族,已经对汉室形成了包围之势。
刘彻从先辈接手而来的,不仅仅是文景之治的盛世,还有一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