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北地的风雪不像长安, 还可以给小郎君女郎们看雪煮茶。当雪比膝盖还要深, 风可以把人吹走, 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再欣赏雪的美了。
卫青先带着张次公一行上山准备了半晌, 方从山上下来,回到了临时用石头搭起来的瞭望所。
瞭望所里面,尽管已经尽力用布料堵住了缝隙, 风雪还是从各个角落透进来, 吹得人骨头里都是冷的。张次公脸早已经冻得麻木, 进去瞭望所仍然不自然地打了一个寒噤, “这鬼天气。弟兄们赶紧回去烤火去, 过会儿让人来换我们。”
卫青跟他身为官职最高的两个将官, 必然要做到身先士卒,付出比普通士兵更多的东西才是。否则, 他们两个人,一个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可以震慑众人的战功, 一个根本是从未打过仗,即便身居高位, 底下人如何能够服气
再是军法如山,人总是有心有脑子,勉强的敷衍,跟打从心底的跟随, 差之千里。
瞭望所里的几人早就冻得狠了,见车骑将军跟张校尉都来替换他们,连忙停住到处走动取暖的脚步,“将军,校尉。今日你们都来了三四趟了,还要来看着这儿啊。”
早就听说这两人都是外戚出身,却一点也没有那些皇亲贵族把眼睛放在头顶上的脾气,反倒处处身先士卒,连在这么冷的地界儿放哨都不会推脱,还比他们劳累得多。
跟在这样的将官手下,起码不用担心死到临头,被这些将官推出去顶命,平日里还千般好,想想心里就暖洋洋的啊。
“好了好了,山洞里煮了牛肉汤,是用带过来的干牛肉熬了两个时辰,还不赶紧回去。再晚一点,连跟骨头都不给你们剩下了。”张次公推了还在旁边抖腿的儿郎一把,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这里有我们看着,你们回去,时刻注意警戒。”卫青也吩咐道。
“喏。”
待这般岗哨的士兵走后,张次公在原地跺了跺脚,呔了一声,“这么冷,那群蛮子究竟哪天才来”
都已经等了三天了,在这种滴水成冰的日子挨上三天,不能逗乐发出太大的动静,没有保暖舒适的屋子,没有热水热汤,在冰块似的山洞里挨了三天,普通人的承受能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本来他们不必来到连个屋子都没有的地界,而是按照当初跟李广,程不识一行商定的小城,是卫青坚持来到这座山上驻守。
而且为了避免补给留下痕迹,他们这几日都是持带来的干粮。清汤寡水的,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如何能受得了
卫青率领的一路被安排出了有城墙守护的城池,也没有容易防守地形,本来就够让普通的兵士糟心了,又来到了这种鸡不拉屎还冻得要死的地方伏击,人心不定几乎是必然的。
万一匈奴不从这里经过,或者匈奴人不打算冬日里出兵,再隔上一段时间呢
这些万一,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底层的将士可不是高层将领,没有跟卫青亲自探讨过具体的可能性,各种备选方案,他们只会按照他们的脑子来想事儿。
卫青跟张次公都没有名声威望,还是二十出头的小儿,这在时下不过是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比他们资历深威望高的裨将比比皆是。
卫青心中虽然有底,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担心着急是不可能的。他是这一路的主帅,绝不能在部下面前露了怯意,只是沉吟道,“天气这么冷,匈奴没有屋舍,也没有棉衣,只怕更难捱。
瞧着这日子,恐怕就是这一两天了。”
匈奴人对汉室烧杀抢掠惯了,早就把汉室当成了可以肆意欺压的物件儿。虽然诸如李广程不识将军等人也让匈奴不敢轻易滋扰,但上古并不是两人的防地,且这么天寒地冻的,匈奴人怕冷,汉朝人更怕冷啊。
在匈奴的眼里,汉朝的将士跟羊羔差不离多少,怎么敢在靠近匈奴的地界儿伏击他们
汉室天子的亲姐姐南宫长公主,嫁给了匈奴的单于,又嫁了单于的儿子,不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卫青知晓匈奴对于汉室的轻视,以及匈奴严寒日子的确不好过,这些年又抢夺惯了,今年冬季格外冷,再加上探子的消息,有七成的把握,匈奴将会在这几天通过这里。
若是今日再没有遇见匈奴,他只能让跟着的这一批人回去换防,换另外的人来。
军心不定,其仗必败。
卫青站在简陋的瞭望所里,看着远方的皑皑白雪,心中忧虑不已。
倏地,一旁拿着瞭望筒的兵士大叫起来,“将军,将军,有人来了,匈奴人真得往这里来了”
匈奴人来了
卫青亲自拿着文锦翁主弄出来的瞭望筒瞧了,眼睛里忽然有了极亮的光芒,立时便吩咐起来,“马上拉动联络用的绳子,所有人都预备起来,按计行事。”
瞭望所里的人盼了这么些天,终于盼到了这一刻,立时手脚麻利地动了起来。
卫青他们为了方便伏击,用粗长的麻绳把各点都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