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二人对视一眼,轻轻提起裙裾,绕过柳树
广袤湖水碧波千里,绵延至宫外。柳树荫外的宫径上,三四个卫士耍着一网笼,将被捆住的、口鼻用布堵住的少女往水中淹去。
宫径边倒着一个昏迷的异族侍女,落叶覆身。
那被淹的少女却求生意志很强,她被网困着,却硬是挣脱了口中麻木,被绑的手脚抽搐着拼命往上游。她鲜艳的衣裙在水中像层层叠叠的雾团,她纤白而被勒红的手腕几度挣出水面
“救、救命”
卫士们面无表情,挑着木棍,继续将网朝湖水更深处推。
躲在树后的杜嫣容和姜循手心出了一把汗。
杜嫣容周身冰凉,总是温柔的眼眸,此时几多空白。她从未见过这么嚣张的“杀人”,不见血不见刀,宫廷冷酷
在此一斑。
姜循眸子黑得幽暗若深渊。
她不止一次见过权势倾轧下凡人的无力,不止一次亲眼或间接遇到这种事她看片刻,起身便要过去。
杜嫣容猛握住她的手。
姜循发现她的手冰凉无比。姜循便侧头,看向这个苍白着脸的闺秀。
生平第一次,姜循觉得自己赢了她一次。姜循朝杜嫣容做出口型,几分傲慢“怕了”
到此关头,杜嫣容哪有心情和她斗法。
杜嫣容抓着她的手,轻轻指几个方向,让姜循看清楚疑点
卫士的衣着,不远处背对着他们的大内宦梁禄;倒在路边的异族侍女,水中少女轻如纱的衣物
姜循难道看不清吗她看不清被杀者是谁,行凶者又是谁吗
她二人在此如此势微,怎能出去
姜循盯着水中少女,幽黑的眼眸光华开始流动起来。
她此时才认出那是阿娅,她见到阿娅的求生,见到阿娅无论如何都在挣扎、在呼救。
天地大寒,万物息声。姜循心中生出挣扎,生出犹豫。
她和阿娅不是朋友,甚至是敌人。阿娅的存在,是她登上太子妃之位的一大威胁。宫中人不喜阿娅,太子又为阿娅多次破例。
她凭什么救阿娅
她应该装作无事发生,头也不回地离开。她与杜嫣容一同离开反正,杜嫣容也不想救。
姜循与杜嫣容交握的手在发抖。
再一次,她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生死选择的难题中她好像重新置身于南康王府的火海中,要么留下来,要么回东京。耳畔有人呼救,耳畔有人哀求。她可以只管自己,但是有人一直在哭,在朝着她递出手
留在南康王府,她可以做南康世子妃,此后半生再无苦难;离开南康王府,她将走在地狱中,劈开血路,从此后只能苦中作乐。
谁不知道什么选择更好呢谁想离开南康王府呢可是身后、身后
“循循,循循”
“循循,救我,救我”
此时此刻,阿娅艰难地在水中挣扎。她求生意志顽强,她体力又胜于寻常女子。她蜷缩着身体,在万般痛苦下用牙齿咬破了捆绑自己的绳索。
发如海藻,眸如幽火。少女的鲜血在水中氤氲如朱墨,连那几个奉命杀她的卫士都为此愕然。
阿娅再一次浮出水面,瘦白手上沾着血“救我”
杜嫣容感觉到姜循身子一颤。
杜嫣容拉着姜循要悄悄离开这里,忽见姜循停了步,朝身后的湖水望去。
姜循眸子几闪,轻声“你出宫吧,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杜嫣容蹙眉“姜循”
姜循脸色雪白,朝她眨一下眼,露出执拗又幽静的神色“接下来事情,是福是祸,由我一人扛下。好坏皆是我的,和你杜娘子无关。只要你记得我二人的合作,莫辜负我便是。”
姜循大步扫开柳树叶,朝湖泊走去。
远处玲珑见到娘子如此,愣一下后,连忙追上。
杜嫣容和自己侍女怔怔立在原地,听到姜循的厉喝“你们在做什么”
晌午过后,晴日已无,天幕阴沉,隐有凉意。
柳叶飘飘,春日萧瑟。
杜嫣容长立林中,静静地凝望着姜循的背影、听着姜循与那些卫士的对峙声、救人声。
她想,姜循也许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想,姜循也许拥有十分高贵的魂魄。
此时的暮灵竹,正在自己的宫殿中,挑选着盛典要穿的衣物。
她翘首以盼,希望自己的好友杜嫣容快些来陪她。
但是一会儿,一个侍女来遗憾地说了两句话,暮灵竹怔一怔,失落地坐下“嫣容有事出宫了啊她没事吧”
好友不来,暮灵竹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她对过生辰有些不安,有些畏惧。每逢生辰,她都会想起自己在冷宫中独身取暖的那些日子。今年好不容易有盛大生辰,为何嫣容却不陪她呢
杜嫣容的告别,好像只是第一个讯号。接下来,有宫人煞白着脸,来告诉了暮灵竹第二个不好的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