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八越哭越是撕心裂肺,他是走南闯北的镖师,什么惨剧没有见过,便是废掉了一只胳膊的时候,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他这辈子,只有两回,哭得如此伤心。
头一回,是他那苦命的娘子,在生小花的时候大出血没了。那是一个娇滴滴的江南姑娘,以前在南地是个唱曲儿的,生得极其好看。后来年纪大了,便被贱卖了。
他有一次去南地走镖,一眼便相中了她,掏出了全部的积蓄,将她买了回来。
那花像她,性子柔弱和顺,却偏生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再一回,就是今日,那花死的时候,他哭得都没有如此伤心。
他恨自己,悔恨着为什么那个动手给小花报仇的人,不是他自己。
许是因为他一直不在身边,那花年幼的时候,都寄人篱下,看旁人的眼色讨上一口饭吃,这附近住得龙蛇混杂,那些长舌妇们,也经常说小花阿娘的闲话。
说她是青楼里的花娘,欢场上的人,哪里有干净的。他常年在外,压根儿不知道这些。等到小花死了,才知道这孩子为何总是一惊一乍的,好似绷紧了的绳一样。
那八哭得捶胸顿足的,而他这个做父亲,就连一次,也没有帮那花说过话。
他总想着,我再多走几趟镖,我家那花出嫁的时候,就能凑够一套头面首饰了,再多走几趟镖,我家那花出嫁的时候,就能够多买一匹丝绸了
姜砚之同闵惟秀有些唏嘘。
他抬起手来,正准备大手一挥,让侍卫将杀人凶手抓起来,但是陡然反应过来,他们不是在大陈,这里是大辽。
“原青原青”姜砚之看着原青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大辽人莫不是有毛病,怎么一个个的见了他,眼睛都带光的
难道这是辽人的天赋技能,跟狼眼睛似的,一闪一闪亮晶晶
原青脸一红,“你连杀六人,手段残忍,虽然是事出有因,但法理不容。来人啊,将人抓起来,等待圣裁。”
原青说着,激动得声音发颤。
之前他看三大王洗冤录,每次看到姜砚之大手一挥,把犯人抓起来,那雄伟英姿,简直让人虎躯一震,流下两条虎泪
今日,他竟然在本尊面前,说了这么一番帅气利落的话还没有结巴
原青觉得自己今日已经走上了人生的巅峰,虎躯已经不能够代表他膨胀的内心,起码也应该是牛躯一震,流下两桶牛奶
站在一旁的东哥,红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阿爹一把年纪了,若是进了大狱,哪里还能够活命他就不同了,他年轻力壮,指不定还能够有一线生机,被发配去充军,到底能够留下一条命。
“阿爹”东哥轻唤了一声。
“好孩子,日后一定要好好的。”虽然儿子已经大了,他还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遂跟着原青手下的人走了。
姜砚之同闵惟秀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原青,整齐划一的伸出了一个巴掌。
原青双眼冒着金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三大王放心,五千匹马,一匹都不少。我家哥哥,在御史台当差。”
闵惟秀捅了捅姜砚之,喂,要不咱们在大辽多待一些时日吧,照这样发展下去,过不了多久,大辽就要出现拜三大王教了啊,原青便是左护法原左使
原青见姜砚之笑得阳光灿烂的,心中高兴异常,“之前的面咱们不是没有吃么我带你们再去吃点别的,姜汁冰粉怎么样虽然是从你们大陈岳州那一带传过来的,但是正适合这种热热的天气,还有冰碗可以吃。”
闵惟秀看了看原青鼓鼓的钱袋子,大兄弟,我总觉得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啊,之前面虽然没有吃,但是你叫了面,一个大子儿都没有给啊
卖冰碗的,就在卖面的隔壁。
闵惟秀无语的坐了下来,看着原青神色自若的同人家打招呼,半点愧疚也无,那摊主也像是之前没有发生过吃霸王餐一样的事情一般,笑眯眯的说着,“原小官人,吃咸菜吗刚开了一坛子新的。”
原青毫不犹豫的接过了一小碟子,端到了吃冰碗的桌子上,搅拌进了冰粉里,然后大快朵颐起来。
闵惟秀看着冰粉上面甜甜的汤水,再看看那小咸菜突然有些庆幸今日没有吃原青请的面是怎么回事
喂姜砚之,你确定你们破案的,一定可以找到最好吃的东西么
我怎么觉得,原青绝对是一个异类啊从来没有见人吃冰粉还拌咸菜的啊
姜砚之被闵惟秀盯着,硬着头皮的尝了一口这冰粉,“真香”
闵惟秀乐了,“来十碗候着。”
闵五娘子吃东西,怎么可以只有一碗
“嘿,莫非你的一身蛮力,是吃出来的”闵惟秀听着这熟悉的调调,一扭头,便瞧见了耶律槿同萧怡真,两人一前一后的,隔了有半人远的距离。
闵惟秀翻了个白眼儿,“你不是刚死了弟弟,不在家里蹲着,咋出来嫌人了”